妻子失踪一年后，女儿伤感地说：“爸爸，你今晚做的黄瓜炒肉丝有妈妈的味道。
”我回头望向院子，角落里的那片菜地，长得格外茂盛。第一章：味道油星溅在手背上，
一阵刺痛。我他妈又忘了，热锅凉油。肉丝在锅里迅速柴掉，
我手忙脚乱地把切得厚薄不均的黄瓜片倒进去，刺啦一声，浓烟呛得我连退两步，
撞在冰箱门上。“咳……咳咳……”“爸爸，你还好吗？”女儿念念，正趴在厨房门口，
抱着那只掉毛的布熊。她五岁了，眼睛像她妈妈，总带着点不安。“没事，烟太大了。
”我挥散着眼前的烟雾，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小丑。林岚失踪的第365天，
我依旧没学会怎么做一顿像样的饭。一年前，我也是这么笨手拙脚。林岚会从背后抱住我，
抢过锅铲，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笑：“陈默，你还是去写你那没人看的破小说吧，
厨房是我的战场。”现在，战场归我了。一片狼藉。“吃饭了，念念。”两盘菜。
一盘是焦黑的、分不清是什么的“不明物体”，另一盘就是这道“黄瓜炒肉丝”。
肉丝老得像柴，黄瓜片半生不熟。我把那盘“不明物体”拨到自己碗里，
把黄瓜肉丝推给念念。“爸爸，你吃。”念念很懂事，她先夹了一筷子黄瓜，放进我嘴里。
我机械地咀嚼着。黄瓜很脆，带着一股……异样的清甜。“念念快吃，吃完爸爸给你讲故事。
”“嗯。”她低下头，小口地吃着。晚风从没关严的窗户里挤进来，
带着院子里那股混合着泥土的潮湿。房子是林岚选的，城郊，带个小院子。我们刚搬来时，
林岚雄心勃勃，说要把院子打造成一个秘密花园。后来，她的抑郁症越来越重。院子就荒了。
直到一年前的今天，她失踪了。警方定性为“疑似出走”。一个抑郁症患者，
一个和丈夫大吵一架的女人，在黄昏时分走了，再正常不过。“陈默先生，
你太太可能只是想静静。等她钱花光了，会回来的。”那个年轻警察拍着我的肩膀，
眼神里全是“我懂的”。他懂个屁。林岚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我看着墙上那张放大的合影。林岚在照片里笑得勉强，她总是那样，
拼命想在女儿面前扮演一个快乐的母亲。“爸爸，”念念忽然抬起头，眼睛很亮，
“你今晚做的黄瓜炒肉丝……”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我的心提了起来。
太咸？太淡？“有妈妈的味道。”“啪嗒。”我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我僵硬地转过头，
看着女儿。“念念，你……说什么？”“我说，”她又夹起一片黄瓜，放进嘴里，
满足地眯起眼，“这个黄瓜，和妈妈做的一样好吃。甜甜的。”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不是个好厨师，但我分得清食材。我今天买的黄瓜，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那种，
怎么可能“甜”？林岚……林岚她……她确实很会做黄瓜炒肉丝。这是她的拿手菜。
她总有办法让黄瓜保持翠绿，同时又入口即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我一直以为是她的手艺好。“好吃……好吃就多吃点。”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爸爸，
我们明天还吃这个好不好？”“好……”“那……我们用自己家种的黄瓜炒，好不好？
妈妈说，自己种的，才最甜。”我猛地回头，望向院子。暮色沉沉，院子的角落，
那片被林岚废弃许久的菜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重新翻整过了。一道简陋的篱笆，
爬满了藤蔓。在那浓密的、纠结缠绕的绿叶中，一根根顶花带刺的黄瓜，长得格外茂盛，
几乎垂到了地上。第二章：抓痕念念睡得很沉，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她梦到了妈妈的味道。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院子里那片漆黑的菜地。
“妈妈的味道……”这句话像个魔咒，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我强迫自己冷静。
那只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味觉记忆。一年了，她的记忆早就模糊了。也许只是今晚的肉丝，
恰好没有那么柴。可那股甜味……天刚蒙蒙亮，我就起了。我没开灯，赤着脚走到了院子里。
清晨的露水很重。那片菜地比昨晚看得更清楚。它被人精心打理过。翻过的新土，
还带着湿气。黄瓜藤顺着竹竿爬得很高，几乎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墙。我走近了。我蹲下身，
拨开垂到地上的叶子。几根新摘的黄瓜。断口处还很新鲜。是昨晚我炒菜用的。我愣住了。
我明明记得，我用的是冰箱里最后剩下的那根，是从超市买的。我的记忆开始混乱。
我昨晚……真的去过超市吗？林岚失踪的这一年，我的精神状态时好时缓。我丢三落四，
时常恍惚。医生说这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我可能，真的忘了。我可能，真的在傍晚，
从这片地里，摘了黄瓜。我站起身，想回屋。脚踝忽然一阵刺痛。我低下头，
一截断掉的竹竿尖，划破了我的皮肤。血珠渗了出来。我骂了句脏话，一脚踢开那截竹竿。
竹竿滚到一边，露出了它原本插着的地方。那不是普通的竹竿。那是我家阳台上，
用来晾衣服的撑衣杆。林岚很喜欢它，上面刻着一朵一朵的小雏菊。她失踪后，
这根撑衣杆也不见了。我一直以为是她带走了。现在，它断了，插在黄瓜架的泥土里。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我环顾四周。清晨的薄雾里，邻居的房子都静悄悄的。我像个疯子一样，
开始用手刨那片菜地。泥土很松软，显然是新翻的。我刨了大概十几公分深，
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然后，我摸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石头。我屏住呼吸，小心地把它挖出来。
是林岚的手机。那个我以为她带走的，用了三年的旧手机。它被埋在这里，屏幕碎裂，
满是泥污。我颤抖着按下开机键，毫无反应。我把它揣进口袋，像做贼一样溜回屋里，
锁好门，冲进卫生间。我打开水龙头，疯狂地冲洗那部手机，冲洗我满是泥污的手。
黑色的泥水顺着洗手池打转，流下。我的手背上，忽然一阵刺痛。我停下动作，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面色惨白。他的手背上，除了我昨晚被油溅到的烫伤，
还有几道……几道平行的，细长的，已经结痂的血痕。像是……被女人的指甲抓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受的伤？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只记得，一年前的那个黄昏，我和林岚大吵了一架。
她歇斯底里地砸碎了客厅的花瓶，她说：“陈默，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我记得我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让她冷静下来。再后来呢？再后来，她就不见了。
我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抓痕。昨晚，念念说，黄瓜有妈妈的味道。今早，我挖出了林岚的手机。
现在，我发现了我手上，不属于我的伤痕。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大脑。一年前的那场争吵，我到底……做了什么？
第三章：邻居我必须去一趟警局。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了一上午，但我的腿像灌了铅。
我怕。我怕的不是警察，我怕的是他们看我的眼神。那种“看吧，我就知道是你”的眼神。
林岚的手机，我用吹风机吹了很久，还是开不了机。数据线也找不到。这一年来，
这个家已经快被我的无能和懒惰堆成垃圾场了。手背上的抓痕，我用创可贴盖住了。“爸爸，
你的手怎么了？”念念在吃早饭时问。“不小心，被猫抓了。”我撒了谎。
“我们家没有猫呀。”“……是邻居家的。”“哦。”我撒了一个谎，需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最终还是没去警局。我去了院子。我得搞清楚，那片菜地，
到底是谁翻的。如果是我，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我……那又是谁，
在我家的院子里，种上了黄瓜，还用林岚的撑衣杆做篱笆？我站在菜地前，
像在看一个怪物的尸体。“小陈啊，看菜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吓得一哆嗦。
是隔壁的王叔。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退休在家，平时最爱侍弄花草。“王……王叔。
”我挤出个笑。“你这片地，可以啊。”王叔隔着半人高的篱笆墙，探头过来，“我早就说，
你家这块地是宝地，背风朝阳。你看看，这黄瓜，长得多好。”“是……是吗。”我干笑着。
“一年前，小林还在的时候，我就跟她说，别荒着。她不听，非说土不行。”王叔摇摇头，
点上了一根烟，“你看，这不就长出来了吗。”我的心猛地一跳：“王叔，
这地……不是我弄的。我这一年……你也知道……”“我懂，我懂。”王叔吐了个烟圈，
“男人嘛，带个孩子不容易。”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小陈，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请人了？”“什么请人？”“前段时间，大概半个多月前吧。我半夜起夜，
总听见你家院子里有动静。我还以为进贼了。”王叔眯着眼，“我趴窗户上一看，
黑灯瞎火的，有个人影，在你这片地里……吭哧吭哧地翻地呢。”我的血液瞬间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