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剽窃风波起“李默，你涉嫌严重学术剽窃！”作协副主席王明远的手指，
几乎戳到李默的鼻尖。一份《文学评论》杂志被狠狠摔在桌上。摊开的那一页，
用红笔圈出了李默上周发布的新章节标题——《百年孤独的倒影》。
会议室里所有目光都钉在李默身上。像在看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李默懵了。
他只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昨晚还在电脑前抠脚，为这个月的全勤奖熬夜码字。
笔下全是“龙王归来”“神医赘婿”。这篇《百年孤独的倒影》，
是他随手填进去充数的章节名。王明远冷笑。“证据确凿！
著名评论家张老刚刚在内部研讨会阐述了‘百年孤独式镜像叙事’的核心观点。你的章节名，
几乎一字不差！”李默张了张嘴。他想说，马尔克斯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但他没机会开口。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作协秘书长举着手机，脸色煞白地冲进来，
声音都在抖。“王主席！张老……张老刚来电话！他问，这个李默是谁？他要亲自见见！
”王明远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会议室里死寂。
只有秘书长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张老急切的追问声模糊不清。王明远脸上的愤怒僵着，
像一张没贴好的面具，随时会掉下来。他看向李默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惊疑不定的审视。
李默的指尖冰凉。他下意识地捻着鼠标滚轮，
网页作家后台的界面在他眼前的笔记本电脑上闪烁。那篇惹祸的《百年孤独的倒影》，
章节内容其实只有短短两千字。讲的是一个异界法神陨落后，在地球街头摆摊卖烤红薯，
目睹市井百态，心生“力量终将归于尘埃，唯人间烟火永恒”的感慨。典型的网文套路，
换个皮囊的水文。他怎么就“学术剽窃”了？
还精准“剽窃”了国内文学评论界泰斗张老尚未公开的独家观点？这荒谬的指控，像一根针，
刺破了他心底某个早已结痂的脓包。一股混合着屈辱和无力感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作协的新人座谈会。那时他刚大学毕业，
怀揣着印有他第一篇正式发表的短篇小说的文学杂志，像个揣着宝贝的土包子，
挤在一群衣着体面的“老师”中间。当时，就是王明远副主席做的开场发言。
王明远穿着熨帖的中山装，语调沉稳，勉励年轻人要“沉潜生活，打磨精品，
远离网络文学的浮躁之气”。他说这话时，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坐在角落的李默。
那时李默刚在网站上签了约，拿到第一笔稿费，正偷偷开心。座谈会后，李默鼓起勇气，
拿着那本杂志，想请王明远“指点一二”。王明远接过杂志，翻到他那篇小说，
看了不到半分钟。然后，他抬起眼，看着李默，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文字还有点灵性。但路子走歪了。这种东西，
”他用手指点了点杂志，“登不了大雅之堂。想正经写作，
就得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掉。”他把杂志递还给李默。那个动作很轻，却像有千钧重。
李默记得自己当时脸上腾一下烧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接过杂志时，差点没拿稳。
他讷讷地说了声“谢谢王主席”，就仓皇地退到了一边。
看着周围那些谈论着卡尔维诺、博尔赫斯的同龄人，他觉得自己像个误入高雅宴会的乞丐，
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就是从那天起，他彻底断了靠“纯文学”吃饭的念想，
一头扎进了来钱快的网文圈。用他导师后来恨铁不成钢的话说，就是“自甘堕落”。那么，
张老和他的“百年孤独式镜像叙事”又是怎么回事？李默的思绪猛地被拽回到更久以前，
大学图书馆靠窗的那个位置。阳光很好，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他正在为毕业论文头疼，
题目是关于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他卡壳了，觉得前人研究都已说尽，自己无话可写。
焦躁之下，他登录了常去的那个小众文学论坛，用了“默然”这个ID，
发了个帖子吐槽：论文写崩了，感觉《百年孤独》就像一面照见一切的镜子，
但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求大佬点拨！他根本没指望有人能解答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但第二天，一个ID叫“老张读书”的用户，给他留了一段长长的回复。回复里，
详细阐述了那种“镜子”感，
或许源于一种“时空嵌套与个体命运在宏观叙事下的镜像折射”，
并建议他可以试着从这个角度，对比家族几代人的命运循环入手。那段话当时像一道光，
劈开了李默的思维迷雾。他如获至宝，
虽然最终论文里没用这个过于超前的概念怕导师觉得他瞎扯，
但那个核心意象——“百年孤独的倒影”，却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觉得特别有逼格，
暗暗记下，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在什么地方。谁能想到，会用在一篇卖烤红薯的网文里？
更谁能想到，当年论坛上那个信口开河的“老张”，难道就是如今的评论泰斗张老？
李默猛地抬头，看向还在接电话、额头冒汗的秘书长，又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王明远。
王明远刚才的指控言犹在耳：“张老刚刚在内部研讨会阐述……你的章节名，几乎一字不差！
”所以，不是他李默剽窃了张老。是张老，在多年前的那个论坛上，
早已对他“剧透”了自己未来的学术观点？而他自己，这个被视为“文坛垃圾”的网文写手，
在懵懂之中，竟成了张老理论在多年前的一个无意间的“预言者”或“共鸣者”？
这他妈的……太荒诞了！李默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着王明远，
看着这一屋子肃穆的“文学裁判官”，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滑稽感冲垮了最初的恐慌。
他这张用来码“垃圾”的二手键盘，难道无意中，
敲击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懂的、属于“文豪”领域的密码？冷汗，这时才后知后觉地，
浸透了他身上那件因为熬夜码字而有点皱巴巴的T恤。2 真相大白时秘书长挂断电话，
声音发飘：“张老……张老说他半小时后到。他要亲自见见……李默。”“轰——”地一声，
会议室炸了。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委员们，此刻交头接耳，
看向李默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王明远的脸色从铁青涨成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
试图压下骚动：“安静！成何体统！”他转向李默，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李默！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老德高望重，定是被你用什么手段蒙蔽了！说！
你是不是早就打听到张老的研究动向，故意用这种标题哗众取宠，甚至想借机接近张老？
”这指控比“剽窃”更恶毒，直接上升到人品攻击。李默张了张嘴，
那个关于“老张读书”的论坛往事卡在喉咙里。他能怎么说？
说张老多年前在论坛上指导过我？证据呢？那个小众论坛早就关闭了，他连账号密码都忘了。
空口无凭，在王明远和这些委员听来，只会是又一个可笑的谎言。“我……没有。
”李默的声音干涩。
在周围一片“肯定有猫腻”“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出名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低声议论中，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没有？”王明远冷笑，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他转向负责网络舆论监测的赵委员：“老赵，立刻查一下，
这个‘百年孤独的倒影’在网上有没有其他讨论，尤其是看看，
有没有人提前泄露过张老的研讨内容！”赵委员心领神会，立刻操作笔记本电脑。几分钟后，
他抬起头，表情凝重：“王主席，有问题。我发现，在几个知名的网络文学论坛上，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零星出现了一些帖子，标题都是‘惊！
网文写手李默新章节标题疑似预言文学评论界最新动态’，内容直指张老的研究。
发帖人都是新注册的小号。”李默的心猛地一沉。昨天下午？他那章内容是凌晨才发布的！
这明显是有人蓄意制造舆论，坐实他“投机取巧”的罪名！王明远接过话头，
声音沉痛：“大家都听到了？这是有预谋的！利用张老的学术声望为自己炒作！
我们作协绝不容许这种歪风邪气！我建议，立刻形成初步处理意见：李默行为严重失德，
立即取消其作协会员资格，并在官网和主要文学报刊发布公告，以正视听！”“我同意！
”“必须严肃处理！”几个委员随即附和，表决氛围一边倒。李默像被浸入了冰水。
取消会籍、全网公告……这等于在他身上烙下“文坛骗子”的印记，
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碰文字了。“等等。”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是作协里一位向来以温和著称的老编辑孙老师，“王主席，是不是等张老来了，
问清楚再……”“老孙！”王明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
难道要等张老来了，看我们作协的笑话吗？我们必须先表明我们的态度！”孙老师叹了口气，
不再说话。“李默，”王明远转向他，下达最后通牒，“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承认错误，
写出深刻检讨，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一个工作人员探头进来，神色紧张：“王主席，楼下……楼下来了几家媒体的记者，
说接到线索，要采访我们处理‘网文写手学术不端’事件……”压力从内部蔓延到了外部。
王明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脸上却显出震怒：“谁泄露的消息？！岂有此理！
让他们等着！” 他瞪着李默，仿佛这一切都是李默招惹来的麻烦。李默孤立无援。
他想拿出手机，想登录那个也许还能找到一丝痕迹的旧论坛，可手指刚碰到屏幕，
旁边的钱委员就严厉地说：“李默，请你暂时不要使用通讯设备，以免……节外生枝。
” 物理上的隔绝完成了。
他想给唯一知道他在写网文、偶尔会给他鼓励的大学导师发条信息求救，
可导师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有时差，现在联系不上。他最后的求救通道也被堵死。
王明远开始口述处理公告的草稿，字字诛心：“……会员李默，为博取关注，
其行为严重背离文学工作者基本操守……经研究决定，撤销其会员资格，
并将此事通报其所在单位……”所在单位？李默心里苦笑。他是个全职写手，
所谓的“单位”就是那个按字数付钱、随时可能因为他断更而扣钱的网文平台。
如果这个公告发出去，平台会怎么对待一个“有严重不良记录”的作者？封书？解约？
他下个月的房租、生活费怎么办？精神上的绝望和现实生存的压力，
像两只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看着王明远慷慨陈词的嘴脸，
看着周围委员们或冷漠、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表情，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砧板上的鱼，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三年来的“自甘堕落”，他熬夜码字换来的微薄收入，
他心底那点对文字残存的喜爱，在这一刻，似乎都要被彻底碾碎了。
王明远示意工作人员将打印好的处理决定初稿拿来，递给李默：“你看看，如果没有异议，
就签个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那张轻飘飘的A4纸，在李默手里重若千钧。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给他文学生涯判处的死刑判决书。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支因为长时间码字而有些磨损的签字笔上。王明远胜券在握，
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只等李默签下名字，
就能将这块玷污了作协“清白”的污渍彻底清除。
3 张老现身解围就在李默的笔尖几乎要触到纸面的那一刻——“吱呀”一声。
会议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个穿着朴素灰夹克、精神矍铄的老者，
拄着一根普通的木制手杖，站在门口。他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拿着笔、僵在原地的李默脸上，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又带着几分急切的笑容：“哎呦，
看来我老头子来得还不算太晚？哪个是‘默然’小友啊？可让我好找！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的送风声。王明远脸上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冻住，
像一张被突然定格的滑稽面具。他几乎是踉跄着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跨到门口，
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张……张老！您、您怎么亲自上来了？
不是说好在楼下会客室……”张老却没看他，那双看透无数文字底蕴的眼睛，
依旧带着急切的笑意，牢牢锁在僵在原地的李默身上。
他晃了晃手里的智能手机——一个与他年龄似乎不太搭调的智能机，
屏幕还亮着：“我看了小孙秘书长发我的章节链接，就忍不住追上来了。‘默然’……没错，
就是这个ID！《虚空法神在都市摆摊》？这书名有意思！第五章，
《百年孤独的倒影》……哎呦，这标题，这感觉，对喽！
就是我当年在论坛上跟你聊的那个味儿！”“论坛？”王明远懵了，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对啊！‘墨香阁’！一个老论坛，早就关停喽。”张老语气带着缅怀，
终于把目光转向王明远，
却像是才注意到会议室里诡异的气氛和李默手里那张快被捏变形的A4纸。“嗯？
你们这是……在开会？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正事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李默苍白的脸上和那支悬在“处理决定”上的笔，“小王啊，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张老，我们正在处理一起严重的学术不端事件！
”王明远抢着回答，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就是这个李默，他涉嫌剽窃您的……”“剽窃我？
”张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打断了王明远，他拄着手杖走到李默身边，
竟然伸手，轻轻把李默握着笔的那只手按了下去，“孩子，先把笔放下。什么剽窃不剽窃的，
这标题，这思路，是我欠你的啊！”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连旁边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孙秘书长都惊得张大了嘴。李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但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您……您欠我的？”“是啊！”张老一拍大腿，声音洪亮，
带着老一辈学人特有的耿直和激动，“大概……我想想，得七八年前了吧？
那时候‘墨香阁’论坛还挺热闹。有个ID叫‘默然’的小朋友，
发帖问关于《百年孤独》的镜像感，说是写论文卡壳了。我那时候刚好有类似的想法，
但还不成熟，就用‘老张读书’的ID，随手回复了一大段。是不是你？
”李默的心脏狂跳起来，那个阳光下的图书馆，那个困扰他的论文，
那个如同灯塔般的回复……所有记忆碎片瞬间拼凑完整。“是……是我！
那个回复……帮了我大忙！”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就说嘛！
”张老脸上笑开了花，带着一种找到失散多年珍宝的欣喜，“你当时还问我，
能不能把这个思路用到创作里，我说当然可以，灵感这东西，碰撞才有火花！
可惜后来论坛关了，咱俩就断了联系。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有灵气的‘默然’小友，
想着我那个不成熟的想法，在你笔下能变成什么样子。”他顿了顿，
眼神锐利地扫过王明远和一众委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所以，不是他剽窃我。
是我，张秉忠，在七八年前，就把这个还没成型的想法，亲手送给这位‘默然’小友了！
他现在写出来，是理所应当！甚至可以说，是他用创作，印证和完善了我当年的猜想！
这叫什么？这叫跨越多年的知音！这叫薪火相传！”王明远的脸色从猪肝色变成了惨白，
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所有指控在张老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面前，都变成了可笑的泡沫。
他处心积虑编织的“剽窃”罪名，被张老轻描淡写地还原成了一段“文坛佳话”。
“可是……张老，”王明远还不死心，垂死挣扎，“他写的是网络小说，
那种……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怎么能跟您的学术研究相提并论……”“胡说八道！
”张老眉头一竖，手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示出内心的不悦，
“文学还分三六九等？谁定的规矩？我看了他那章，写的是一个法神摆摊卖红薯，
感悟人间烟火！这立意不好吗？这文字没有生命力吗？
我看比某些无病呻吟、故作高深的东西强多了！”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王明远，
亲切地揽住李默的肩膀——李默甚至能闻到老人身上淡淡的书香和墨味。“走，默然小友，
别在这儿待着了。找个安静地方，跟我好好聊聊，你这几年都写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