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三年，秋老虎赖在津门不走。
段家后院的梧桐叶晒得打卷，段芊芊却觉得后颈冒着凉气。
继母王秀莲捏着支赤金点翠簪子，指腹在簪头的碎钻上磨了磨，语气是哄小孩似的温柔：“芊芊，你看这成色，杨家管家刚送来的，说是给你的添妆。”
梳妆台上的西洋镜映出段芊芊的脸，十八岁的姑娘，眉眼还带着没长开的软嫩，只是嘴唇抿得发白。
她盯着那支金簪，簪尖闪着冷光，像极了前几日在码头看见的，插在死人发髻上的那支。
“娘，我不嫁。”
她声音发颤，却攥紧了手里的绣绷，绷上是刚绣了一半的并蒂莲，线还缠着针。
王秀莲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把金簪“啪”地拍在桌上：“由得你不嫁？
你爹躺在炕上咳得快断气，药钱哪来的？
你弟弟要去北平读洋学堂，学费哪来的？
杨家给的二十块大洋，能救你爹的命，能让你弟弟成体面人！”
她上前一步，指甲几乎戳到段芊芊的脸。
“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大小姐？
你娘死得早，我拉扯你们姐弟俩容易吗？
如今杨家主愿意要你，是你的造化！”
段芊芊猛地抬头，眼里含着泪，“什么造化？
他是个太监！
是个八十岁的老太监！”
这话像针似的扎进王秀莲心里，她反手就给了段芊芊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院子里回荡。
“小蹄子！
满嘴胡吣什么！
杨家主是前清的大人物，如今在津门谁不敬重？
轮得到你说三道西！”
段芊芊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早听过杨洪的名声，那个住在英租界大洋楼里的老头，八十大寿办了三天三夜，戏班子从北平请来的，宴席摆了五十桌。
可津门的姑娘们提起他，都要压低声音。
——谁都知道，这位前清的末代太监，府里的姨太通房加起来有十几个。
个个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姑娘，却没一个能生出孩子。
更让人害怕的是，去年冬天，有个刚嫁过去的张家姑娘，不到半个月就被抬了出来，听说疯了，见人就喊“别打了”。
“三日后花轿就来，你老实点。”
王秀莲整理着袖口，语气冷得像冰，“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娘的牌位扔去乱葬岗，让她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段芊芊浑身一僵，攥着绣绷的手松了，针掉在地上，滚进了床底。
……夜里，段芊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墙上母亲的画像上，母亲的笑容温柔，可段芊芊却觉得心里发慌。
她想起白天王秀莲的话，想起父亲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想起弟弟抱着她说“姐姐，我想读洋学堂”的眼神，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台上有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扔小石子。
她警惕地坐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下，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站在窗台下，是隔壁的阿福。
阿福是个孤儿，平日里靠给人跑腿为生，和段芊芊关系不错。
“芊芊姐。”
阿福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一个穿西装的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你看了就知道。”
段芊芊心里一动，接过信，阿福又说，“先生还说，要是你想走，三日后卯时，他在东码头的三号船等你。”
说完，阿福就转身跑了，消失在夜色里。
段芊芊回到炕上，拆开信。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写着：“段小姐，听闻你将被迫嫁与杨洪，杨洪为人残暴，你若嫁过去，恐性命难保。
我与你母亲曾有旧交，不忍见她女儿遭此横祸，故愿助你脱身。
三日后卯时，东码头三号船，带你离开津门，去往上海，那里有你的生路。”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杨”字。
段芊芊的心怦怦首跳，她不知道这个写信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一想到杨洪的残暴，想到王秀莲的威胁，她就觉得，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把信烧了，灰烬顺着窗户缝飘了出去。
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走，她不能嫁给那个老太监。
……三日后，天还没亮，段家就热闹起来。
王秀莲亲自给段芊芊梳妆，脸上堆着虚伪的笑，“芊芊，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得漂漂亮亮的！”
段芊芊没说话，任由王秀莲给她梳头、上妆。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炕上等花轿。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花轿到了！
王秀莲把她扶起来，塞进花轿里。
花轿里铺着红色的绒布，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可段芊芊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一把小小的匕首，是她昨天从厨房里偷来的！
她想好了，如果那个老太监敢对她动手，她就和他拼了！
花轿摇摇晃晃地走着，段芊芊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那个写信的人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东码头的三号船是不是真的在等她。
就在这时，花轿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架。
段芊芊心里一紧，掀开红盖头的一角，往外看。
只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围着花轿，手里拿着刀，和杨家的家丁打了起来。
杨家的家丁虽然人多，可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不一会儿就把杨家的家丁打倒在地。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花轿前，掀开轿帘，对段芊芊说，“段小姐，我是来带你走的。”
男人大概西十岁左右的样子！
段芊芊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写信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我是杨明远，杨洪是我的叔叔。”
段芊芊愣住了，她没想到，救她的人竟然是杨洪的侄子！
杨明远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叔叔为人残暴，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我知道他要强娶你，所以特意赶来救你。
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段芊芊点了点头，跟着杨明远下了花轿。
她回头看了一眼段家的方向，心里有些不舍，可她知道，她不能回头。
杨明远带着段芊芊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东码头。
三号船果然在等他们，船上的人看到杨明远，都恭敬地打招呼。
段芊芊上了船，杨明远对她说，“段小姐，放心吧，到了上海，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段芊芊看着杨明远，心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杨先生。”
杨明远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母亲是个好人，我不能让她的女儿受苦。”
船开了，段芊芊站在船头，看着津门的影子越来越小，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在上海好好活下去，再也不回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可她不知道，这只是她命运的开始，更大的风浪还在等着她。
杨洪得知她跑了，气得暴跳如雷，下令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而杨明远救她，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还有着更深的秘密。
段家后院的梧桐叶晒得打卷，段芊芊却觉得后颈冒着凉气。
继母王秀莲捏着支赤金点翠簪子，指腹在簪头的碎钻上磨了磨，语气是哄小孩似的温柔：“芊芊，你看这成色，杨家管家刚送来的，说是给你的添妆。”
梳妆台上的西洋镜映出段芊芊的脸，十八岁的姑娘，眉眼还带着没长开的软嫩，只是嘴唇抿得发白。
她盯着那支金簪，簪尖闪着冷光，像极了前几日在码头看见的，插在死人发髻上的那支。
“娘，我不嫁。”
她声音发颤，却攥紧了手里的绣绷，绷上是刚绣了一半的并蒂莲，线还缠着针。
王秀莲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把金簪“啪”地拍在桌上：“由得你不嫁？
你爹躺在炕上咳得快断气，药钱哪来的？
你弟弟要去北平读洋学堂，学费哪来的？
杨家给的二十块大洋，能救你爹的命，能让你弟弟成体面人！”
她上前一步，指甲几乎戳到段芊芊的脸。
“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大小姐？
你娘死得早，我拉扯你们姐弟俩容易吗？
如今杨家主愿意要你，是你的造化！”
段芊芊猛地抬头，眼里含着泪，“什么造化？
他是个太监！
是个八十岁的老太监！”
这话像针似的扎进王秀莲心里，她反手就给了段芊芊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院子里回荡。
“小蹄子！
满嘴胡吣什么！
杨家主是前清的大人物，如今在津门谁不敬重？
轮得到你说三道西！”
段芊芊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早听过杨洪的名声，那个住在英租界大洋楼里的老头，八十大寿办了三天三夜，戏班子从北平请来的，宴席摆了五十桌。
可津门的姑娘们提起他，都要压低声音。
——谁都知道，这位前清的末代太监，府里的姨太通房加起来有十几个。
个个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姑娘，却没一个能生出孩子。
更让人害怕的是，去年冬天，有个刚嫁过去的张家姑娘，不到半个月就被抬了出来，听说疯了，见人就喊“别打了”。
“三日后花轿就来，你老实点。”
王秀莲整理着袖口，语气冷得像冰，“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娘的牌位扔去乱葬岗，让她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段芊芊浑身一僵，攥着绣绷的手松了，针掉在地上，滚进了床底。
……夜里，段芊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墙上母亲的画像上，母亲的笑容温柔，可段芊芊却觉得心里发慌。
她想起白天王秀莲的话，想起父亲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想起弟弟抱着她说“姐姐，我想读洋学堂”的眼神，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台上有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扔小石子。
她警惕地坐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下，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站在窗台下，是隔壁的阿福。
阿福是个孤儿，平日里靠给人跑腿为生，和段芊芊关系不错。
“芊芊姐。”
阿福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一个穿西装的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你看了就知道。”
段芊芊心里一动，接过信，阿福又说，“先生还说，要是你想走，三日后卯时，他在东码头的三号船等你。”
说完，阿福就转身跑了，消失在夜色里。
段芊芊回到炕上，拆开信。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写着：“段小姐，听闻你将被迫嫁与杨洪，杨洪为人残暴，你若嫁过去，恐性命难保。
我与你母亲曾有旧交，不忍见她女儿遭此横祸，故愿助你脱身。
三日后卯时，东码头三号船，带你离开津门，去往上海，那里有你的生路。”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杨”字。
段芊芊的心怦怦首跳，她不知道这个写信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一想到杨洪的残暴，想到王秀莲的威胁，她就觉得，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把信烧了，灰烬顺着窗户缝飘了出去。
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走，她不能嫁给那个老太监。
……三日后，天还没亮，段家就热闹起来。
王秀莲亲自给段芊芊梳妆，脸上堆着虚伪的笑，“芊芊，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得漂漂亮亮的！”
段芊芊没说话，任由王秀莲给她梳头、上妆。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炕上等花轿。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花轿到了！
王秀莲把她扶起来，塞进花轿里。
花轿里铺着红色的绒布，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可段芊芊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一把小小的匕首，是她昨天从厨房里偷来的！
她想好了，如果那个老太监敢对她动手，她就和他拼了！
花轿摇摇晃晃地走着，段芊芊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那个写信的人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东码头的三号船是不是真的在等她。
就在这时，花轿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架。
段芊芊心里一紧，掀开红盖头的一角，往外看。
只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围着花轿，手里拿着刀，和杨家的家丁打了起来。
杨家的家丁虽然人多，可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不一会儿就把杨家的家丁打倒在地。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花轿前，掀开轿帘，对段芊芊说，“段小姐，我是来带你走的。”
男人大概西十岁左右的样子！
段芊芊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写信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我是杨明远，杨洪是我的叔叔。”
段芊芊愣住了，她没想到，救她的人竟然是杨洪的侄子！
杨明远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叔叔为人残暴，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我知道他要强娶你，所以特意赶来救你。
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段芊芊点了点头，跟着杨明远下了花轿。
她回头看了一眼段家的方向，心里有些不舍，可她知道，她不能回头。
杨明远带着段芊芊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东码头。
三号船果然在等他们，船上的人看到杨明远，都恭敬地打招呼。
段芊芊上了船，杨明远对她说，“段小姐，放心吧，到了上海，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段芊芊看着杨明远，心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杨先生。”
杨明远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母亲是个好人，我不能让她的女儿受苦。”
船开了，段芊芊站在船头，看着津门的影子越来越小，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在上海好好活下去，再也不回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可她不知道，这只是她命运的开始，更大的风浪还在等着她。
杨洪得知她跑了，气得暴跳如雷，下令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而杨明远救她，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还有着更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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