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清晨，天刚亮。东宫正殿偏寝内，熏香还在飘散。
谢明姝睁眼醒来。她记得自己是林岫，现代急诊科医生。连续做了三十小时手术后倒下，最后听见的是监护仪的警报声。母亲还在手术台上等她回去。
她现在躺在古代的床榻上，成了太子妃谢明姝。二十岁，丞相府嫡女，三年无宠，形同虚设。
一道声音在她脑海响起：唯有取得太子亲笔休书，才能重返现代，救回母亲。失败则永留此世。
她坐起身。时间紧迫。任务明确——让太子休了她。
她没时间犹豫。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太子赵凛每日辰时三刻到巳时初在书房批阅奏折。错过今日，就得再等一天。
她换下胭脂色齐胸襦裙，穿上素色窄袖常服，发髻简单束起。不戴首饰，不引人注目。她知道东宫巡卫路线，从偏廊绕行，避开守卫，直奔书房外院。
东宫书房是禁地。妃嫔未经传召不得入内。擅闯者可被治罪。
她站在门外，听见里面有翻动奏本的声音。没有通报，没有请见，她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檀香缭绕。赵凛坐在案前，手执朱笔，正在批阅文书。他抬眼看来。
谢明姝没有跪，也没有行礼。她直视对方。
“殿下，写休书吧。”
赵凛放下笔。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我不愿做太子妃，你也不愿我留在东宫。不如和离，各得自由。”
赵凛站起身。玄色袍角扫过案上的青玉镇纸。他目光冷锐：“三年不语，一朝开口，便是要休夫？你以为东宫是市集，婚约如买卖？”
“正是买卖。”谢明姝往前一步，“如今货不对板，退货何妨？”
赵凛盯着她。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见他。此前她闭门不出，不争不闹，仿佛甘于冷落。今日却闯入禁地，当面索要休书。
他未动怒。但也没有回应。只对门外侍从道：“送太子妃回宫苑。”
两名内侍上前。谢明姝未挣扎，转身走出书房。门在身后合上。
她走在回寝宫的路上。阳光照在青砖地上。风吹过梧桐树。
她知道刚才的举动冒险。但她必须试。任务不能拖。每多留一天，母亲就多一分危险。
回到偏寝，她坐在窗边。窗外有高墙。墙外是宫道，通向各个殿宇。
她开始想下一步。太子不愿休她，那就逼他不得不休。
她不是原主。她是林岫。一个习惯用逻辑解决问题的人。现在她的目标很清晰——触发“被休”条件。
古代律法中，妻子犯七出之一，夫家可休妻。她需要制造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让太子只能写下休书。
但她不能犯谋逆、不孝、恶疾这类重罪。否则可能被赐死，而非和离。
她得选一个安全的突破口。
比如——失德。
具体怎么操作，还要再计划。她需要了解宫规、太子性格、日常行为模式。
她记下几个关键点：太子每日行程、身边近臣、他对哪些事最敏感。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宫女走进来，手里端着茶盘。
这人是阿碧，她的贴身侍女，十六岁，丞相府家生子。从小跟着她，说话做事都小心。表面胆小，其实心里有数。主仆之间早如姐妹。
阿碧把茶放在桌上，压低声音：“娘娘，您去书房了？”
谢明姝点头。
“奴婢听说……太子没发火，只让您回来。”
谢明姝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被罚吗？”
阿碧摇头：“不会。太子向来守规矩。您没动手，也没顶撞，只是说了句话。他不会为这点事降罪。”
谢明姝轻轻嗯了一声。
阿碧又说：“可下次别去了。书房真进不得。万一惹怒了他……”
“我知道。”谢明姝打断她，“但有些事，不做就不会有结果。”
阿碧低头不说话了。她不懂娘娘为什么突然变了。以前那个谢明姝，安分守己，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现在却敢闯书房，当面提休书。
谢明姝望着窗外。她在想赵凛刚才的眼神。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轻蔑。而是一种审视，像在判断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立刻下令处罚，说明他愿意留余地。也说明他对她的行为感到意外。
意外就是突破口。
她需要让他更意外。
当天下午，她让人取来纸笔。开始写一份清单。
第一条：太子忌讳之事。
第二条：宫中可利用规则。
第三条：能引发舆论的场合。
她一条条列，像在制定治疗方案。从前在医院，她面对重症病人也是这样——先评估风险，再设计路径，最后执行。
现在她的“病人”是这场婚姻。她的“手术”是离婚。
傍晚时分，赵凛仍在书房。
他面前放着一份内报：太子妃今日辰时擅入书房，言辞激烈，索要休书，后被遣返。
副将陆骁站在下首，低声问：“要不要查她动机？”
赵凛摇头：“不必。她不会有动作。”
陆骁不解：“为何？三年都不出声，今天突然闹事？”
“因为她知道，闹也没用。”赵凛合上奏本，“她是聪明人。这一趟，不过是试探。”
陆骁退下后，赵凛独自坐着。指尖轻敲桌面。
他知道谢明姝出身丞相府，父亲权倾朝野。娶她是政治联姻。但他从未亏待她，衣食住行皆按太子妃规制。她若不满，早可上书请归宁。
可她三年不动，今日却闯书房。
反常。
他本可下令禁足，甚至训诫。但他没这么做。
他留下了一个口子。
窗外暮色渐沉。风穿过回廊。
赵凛低声自语：“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