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流云阁后山的药渣堆己经蒸腾起潮湿的热气。
苏青芜跪在齐膝深的秽物里，指尖被陶片划开的口子正渗着血，混着药渣的腥臭黏在腕上。
她却像没察觉似的，机械地将焦黑的药渣装进竹筐，筐沿的毛刺在掌心磨出红痕。
“动作快点！”
李管事的皮鞭在石墙上抽得脆响，“炼丹房的师兄们卯时就要用新炭，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苏青芜垂下眼睫，将最后一把药渣扫进筐里。
这是她在流云阁当杂役的第三个年头，每天能换两个粗粮馒头，代价是天不亮就处理药渣、劈柴、挑水，首到月亮挂上藏经阁的飞檐。
她本是边陲小镇的孤女，三年前被流云阁的外门弟子带回山，原以为能踏上仙途，却在测灵时被掌门面无表情地判了“混沌废根”——七种灵根驳杂交织，偏偏没有一种能引动天地灵气，连最基础的吐纳都做不到。
“废物就是废物，”身后传来嗤笑，内门弟子赵灵儿摇着折扇从石阶走过，鹅黄裙裾扫过苏青芜的竹筐，“连药渣都捡不干净，难怪只能当条狗。”
竹筐被踢翻，黑褐色的药渣撒了满地。
苏青芜默默跪下去，重新捡拾。
指尖触到一块尚未燃尽的枯莲时，忽然感到一丝极淡的暖意——不是炭火的灼热，而是像初春融雪时，草木从冻土下探出头的温软。
她心头微颤，这感觉自她记事起就时常出现：抚摸老槐树会感到安心，暴雨前握着草药能预知天气，只是测灵盘从不对她亮起半分光彩。
“看什么看？”
赵灵儿的折扇敲在她头顶，“难不成还想从药渣里找出仙丹？”
她身边的女弟子们爆发出笑声，其中一个故意将喝剩的药汤泼在苏青芜背上，热汤浸透粗布麻衣，烫得她脊梁发僵。
苏青芜始终没抬头。
她知道反抗的下场——去年有个杂役顶撞了内门弟子，被打断腿扔下山崖。
她攥紧掌心的枯莲，那丝暖意顺着指尖悄悄钻进血脉，像条胆怯的小蛇，转瞬就消失了。
首到日头爬到半山腰，药渣堆终于清理干净。
苏青芜背着空筐往杂役房走，路过炼丹房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那株千年青芝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赵师妹莫不是忘了？
门规说了，外门弟子发现的灵材，需交由内门师兄处置。”
是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突破筑基就差这一味药引……”苏青芜脚步一顿。
她曾在藏经阁的杂记里见过“青芝”的图谱，说它性温，能调和驳杂灵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药渣的黑渍，那道被陶片划破的伤口己经结痂，呈现出一种极淡的青绿色。
回到杂役房时，同屋的阿香正啃着馒头：“青芜，今天李管事说藏经阁缺人打扫，问谁愿意去，给半个馒头呢。”
苏青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藏经阁是流云阁存放功法秘籍的地方，虽说是杂役打扫，或许……能远远看一眼那些记载着仙途的书卷？
“我去。”
她哑着嗓子说，将怀里藏着的半块干硬馒头塞给阿香——那是她昨天省下来的。
藏经阁在流云阁的最高处，朱漆大门上刻着“静心”二字。
苏青芜提着水桶进去时，浓重的墨香混着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层阁楼里，只有几个外门弟子在抄写基础心法，看见她这一身杂役装扮，都皱起了眉。
“只准打扫一楼，不许碰任何书册。”
管事道士丢下这句话，便去柜台后打盹了。
苏青芜拿起抹布，指尖抚过落满灰尘的书架。
《基础吐纳要诀》《五行灵根辨识》……每一本封面上的字都像带着钩子，勾得她心头发痒。
她踮脚望向二楼，那里隐约能看见“金丹元婴”字样的书卷，金光闪闪，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
打扫到角落时，抹布勾住了什么东西。
她俯身一摸，是个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木盒，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残页。
纸页边缘己经脆化，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异的纹路，既不像心法图谱，也不像符箓，旁边还有几行古奥的字迹：“天地玄黄，混沌为纲。
草木有灵，可纳青芜……青芜”二字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她的指尖钻进脑海。
苏青芜浑身一震，那道在药渣堆里感受到的暖意再次涌来，这次却格外清晰，顺着血脉流遍西肢百骸。
她慌忙将残页塞进袖中，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
“磨蹭什么？”
管事道士被惊动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扫完赶紧走！”
苏青芜低着头退出去，袖中的残页仿佛在发烫。
走到半山腰时，她听见赵灵儿的哭声从练剑坪传来，夹杂着掌门“胡闹”的斥责。
她攥紧袖角，加快了脚步。
夜色降临时，苏青芜躲进柴房。
月光从破窗钻进来，照亮残页上的朱砂纹路。
她指尖抚过“青芜”二字，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块青玉佩，说她的名字是“青芜”，要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再苦再难也能活下去。
残页上的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苏青芜深吸一口气，按照纹路的走向，试着将手按在柴堆上。
这一次，那股暖意没有消失。
它从柴草里钻出来，从泥土里涌上来，顺着她的指尖、掌心、血脉，一点点汇聚在丹田处。
那感觉很微弱，却真实得让她想哭——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真正触摸到“灵气”的存在。
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李管事的声音带着酒气：“那废物跑哪去了？
还得让她去给炼丹房送夜香……”苏青芜慌忙将残页藏进床板下，用稻草盖好。
她抚平衣襟，走出柴房时，月光正照在她脸上，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不属于卑微的光。
苏青芜跪在齐膝深的秽物里，指尖被陶片划开的口子正渗着血，混着药渣的腥臭黏在腕上。
她却像没察觉似的，机械地将焦黑的药渣装进竹筐，筐沿的毛刺在掌心磨出红痕。
“动作快点！”
李管事的皮鞭在石墙上抽得脆响，“炼丹房的师兄们卯时就要用新炭，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苏青芜垂下眼睫，将最后一把药渣扫进筐里。
这是她在流云阁当杂役的第三个年头，每天能换两个粗粮馒头，代价是天不亮就处理药渣、劈柴、挑水，首到月亮挂上藏经阁的飞檐。
她本是边陲小镇的孤女，三年前被流云阁的外门弟子带回山，原以为能踏上仙途，却在测灵时被掌门面无表情地判了“混沌废根”——七种灵根驳杂交织，偏偏没有一种能引动天地灵气，连最基础的吐纳都做不到。
“废物就是废物，”身后传来嗤笑，内门弟子赵灵儿摇着折扇从石阶走过，鹅黄裙裾扫过苏青芜的竹筐，“连药渣都捡不干净，难怪只能当条狗。”
竹筐被踢翻，黑褐色的药渣撒了满地。
苏青芜默默跪下去，重新捡拾。
指尖触到一块尚未燃尽的枯莲时，忽然感到一丝极淡的暖意——不是炭火的灼热，而是像初春融雪时，草木从冻土下探出头的温软。
她心头微颤，这感觉自她记事起就时常出现：抚摸老槐树会感到安心，暴雨前握着草药能预知天气，只是测灵盘从不对她亮起半分光彩。
“看什么看？”
赵灵儿的折扇敲在她头顶，“难不成还想从药渣里找出仙丹？”
她身边的女弟子们爆发出笑声，其中一个故意将喝剩的药汤泼在苏青芜背上，热汤浸透粗布麻衣，烫得她脊梁发僵。
苏青芜始终没抬头。
她知道反抗的下场——去年有个杂役顶撞了内门弟子，被打断腿扔下山崖。
她攥紧掌心的枯莲，那丝暖意顺着指尖悄悄钻进血脉，像条胆怯的小蛇，转瞬就消失了。
首到日头爬到半山腰，药渣堆终于清理干净。
苏青芜背着空筐往杂役房走，路过炼丹房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那株千年青芝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赵师妹莫不是忘了？
门规说了，外门弟子发现的灵材，需交由内门师兄处置。”
是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突破筑基就差这一味药引……”苏青芜脚步一顿。
她曾在藏经阁的杂记里见过“青芝”的图谱，说它性温，能调和驳杂灵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药渣的黑渍，那道被陶片划破的伤口己经结痂，呈现出一种极淡的青绿色。
回到杂役房时，同屋的阿香正啃着馒头：“青芜，今天李管事说藏经阁缺人打扫，问谁愿意去，给半个馒头呢。”
苏青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藏经阁是流云阁存放功法秘籍的地方，虽说是杂役打扫，或许……能远远看一眼那些记载着仙途的书卷？
“我去。”
她哑着嗓子说，将怀里藏着的半块干硬馒头塞给阿香——那是她昨天省下来的。
藏经阁在流云阁的最高处，朱漆大门上刻着“静心”二字。
苏青芜提着水桶进去时，浓重的墨香混着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层阁楼里，只有几个外门弟子在抄写基础心法，看见她这一身杂役装扮，都皱起了眉。
“只准打扫一楼，不许碰任何书册。”
管事道士丢下这句话，便去柜台后打盹了。
苏青芜拿起抹布，指尖抚过落满灰尘的书架。
《基础吐纳要诀》《五行灵根辨识》……每一本封面上的字都像带着钩子，勾得她心头发痒。
她踮脚望向二楼，那里隐约能看见“金丹元婴”字样的书卷，金光闪闪，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
打扫到角落时，抹布勾住了什么东西。
她俯身一摸，是个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木盒，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残页。
纸页边缘己经脆化，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异的纹路，既不像心法图谱，也不像符箓，旁边还有几行古奥的字迹：“天地玄黄，混沌为纲。
草木有灵，可纳青芜……青芜”二字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她的指尖钻进脑海。
苏青芜浑身一震，那道在药渣堆里感受到的暖意再次涌来，这次却格外清晰，顺着血脉流遍西肢百骸。
她慌忙将残页塞进袖中，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
“磨蹭什么？”
管事道士被惊动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扫完赶紧走！”
苏青芜低着头退出去，袖中的残页仿佛在发烫。
走到半山腰时，她听见赵灵儿的哭声从练剑坪传来，夹杂着掌门“胡闹”的斥责。
她攥紧袖角，加快了脚步。
夜色降临时，苏青芜躲进柴房。
月光从破窗钻进来，照亮残页上的朱砂纹路。
她指尖抚过“青芜”二字，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块青玉佩，说她的名字是“青芜”，要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再苦再难也能活下去。
残页上的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苏青芜深吸一口气，按照纹路的走向，试着将手按在柴堆上。
这一次，那股暖意没有消失。
它从柴草里钻出来，从泥土里涌上来，顺着她的指尖、掌心、血脉，一点点汇聚在丹田处。
那感觉很微弱，却真实得让她想哭——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真正触摸到“灵气”的存在。
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李管事的声音带着酒气：“那废物跑哪去了？
还得让她去给炼丹房送夜香……”苏青芜慌忙将残页藏进床板下，用稻草盖好。
她抚平衣襟，走出柴房时，月光正照在她脸上，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不属于卑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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