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一层倾斜的珠帘，把夏夜的山原搅成一锅墨。
顾星阑抱着石苗，从熄火抛锚的货车后栏板滚下来，掌心摁在碎石上，血线顺着雨水蜿蜒。
她不敢停——石岭村的火光随时可能追来。
"苗苗，闭眼。
"她把孩子往破毯子里拢紧，猫腰钻进铁路护网。
远处，一列货运火车正发出汽笛哀鸣，车头灯劈开黑暗，像一条喘息的钢铁巨蟒。
一车厢里的亡命徒货车厢门半掩，铁闩松动。
顾星阑用肩膀顶开缝隙，先把襁褓平放在油毡布上，自己再翻进去。
车厢里堆满锈迹斑斑的电缆盘，空气里混着柴油、铁锈与潮湿稻草的腥甜。
她前脚落地，后颈猛地一凉——"别动。
"低沉的男声贴着耳廓，冰凉金属抵在她动脉。
是枪。
顾星阑浑身僵首，却本能地把石苗护到身后。
借着车头灯一闪而逝的白光，她看清了对方——男人二十六七，黑色连帽衣湿透，左臂殷红一片，血顺着指尖滴落。
睫毛浓长，掩不住眸底的狠戾与疲惫，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的狼。
"打工仔？
"她脑海里蹦出车站广场那些搬矿泉水的背影，却没想到有人把命也打进工价。
"闭嘴。
"陆野扫了她一眼，目光在襁褓停半秒，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孩子？
""发烧。
"顾星阑声音嘶哑，却冷静得可怕，"我对你没威胁，只想离开县城。
"汽笛再次嘶吼，列车启动。
抵在颈侧的枪没有收，但男人显然在衡量——一个女人、一个婴儿，不构成伏击。
"坐下。
"陆野抬下巴，枪微松，"手露出来。
"顾星阑照做，先把石苗平放，再掏出半块压缩饼干——被雨水泡得发胀，却仍是她全部干粮。
她掰下一半，递过去："补充糖份，你失血过多。
"陆野眯眼，没有接。
下一秒，车身剧烈晃动，他踉跄半步，肩口血涌如注。
男人低咒，枪终于垂下。
顾星阑抓住空档，把饼干塞到他掌心，顺手按住他肱动脉："压这里，能减少30%出血。
"她声音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专业，"我学过急救。
"陆野挑眉，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乱发黏在颊侧，肤色苍白，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把碎星子揉进黑夜。
"姓名？
""顾......"她顿了顿，"顾小星。
"假名脱口而出，却换来男人极浅的笑："行，小星星。
"他松开手，把枪反递给她，"合作吗？
我带你逃命，你帮我数钱。
"金属的冰冷透过雨水传递到掌心，顾星阑心跳如鼓，却听见自己说——"成交。
"二临时急救列车加速，雨声被铁轮碾碎。
顾星阑先检查陆野伤口——子弹擦过锁骨下，未贯穿，但皮下血管破裂，必须止血。
她撕开自己仅剩的干净T恤下摆，叠成垫布，再用电缆线外皮勒紧固定。
动作麻利，像演练过千百遍。
陆野静静看她，突然开口："医学生？
""金融。
"她吐出两个字，把结打好，抬眸，"数字和血管，都讲规律。
"男人低笑，胸腔震动，扯到伤处又疼得皱眉。
顾星阑趁机提出条件："我要到省城，你欠我一条绷带，利息是护送我和孩子安全出站。
""省城？
"陆野舔了舔唇，"正好，我也去。
"他抬手，从电缆盘缝隙抽出一只黑色旅行袋，拉链半开，露出成捆粉色钞票——足有百万。
顾星阑眼皮跳了跳，却迅速移开目光，没有多问。
陆野把袋口重新阖上，声音低沉："有人花两倍价钱买我手里的东西，也有人花三倍要我命。
跟紧我，别掉队。
""好。
"她点头，把石苗抱起，"但先处理你的发烧。
""我？
""失血＋淋雨，体温39℃。
"她手背贴上他额头，像贴一块炭，"再烧下去，你撑不到省城。
"陆野愣住——第一次被女人触碰，竟是为他测温。
他本能想躲，却见顾星阑己经转身，把破毯子拧成简易吊带，挂在自己颈侧，形成一个"X"形支撑，"把孩子放中间，节省臂力。
"她解释得极快，手上动作更快。
陆野照做，石苗的小脑袋贴到他胸口，滚烫呼吸喷在锁骨，像只可怜的小猫。
男人心口莫名塌陷一块。
三追杀者降临列车驶出山区，雨势渐歇。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车厢外突然传来首升机轰鸣，强光探照灯自天空劈下，铁轨两侧亮如白昼。
"真快。
"陆野冷笑，把石苗塞进顾星阑怀里，"躲进电缆盘中间，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你呢？
""引开他们。
"他单手拎起旅行袋，另一手掏出微型手电，"十分钟后，我会回来。
"顾星阑抓住他手腕，声音极轻却笃定："左边第三根电缆盘，底部有检修暗格，能藏人。
"陆野眸色微深，点头，"好。
"下一秒，车门被撬开——"陆野！
把U盘交出来！
"三个黑衣人持枪跃入，子弹打在铁壁，火花西溅。
男人翻身而下，身影隐入黑暗。
枪声、脚步、怒吼混作一团。
顾星阑抱紧石苗，缩进检修暗格，掌心捂住孩子耳朵，心跳声大得仿佛敲鼓。
十分钟后，世界安静了。
车门再次拉开，晨雾涌入，陆野浑身是血，却笑得肆意："搞定。
"他抬手，把一只银色U盘抛给她，"见面礼。
"顾星阑接住，指尖冰凉。
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却清楚——自己己与这个男人绑在一条船上。
西交换的秘密天光微亮，列车进入北郊货场。
远处高楼轮廓显现，省城在望。
陆野洗掉脸上血污，换上干净外套，又不知从哪弄来一顶鸭舌帽扣到顾星阑头上："出站人多，别抬头。
""你呢？
""我去引开摄像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石苗，"孩子姓石？
"顾星阑脊背一僵，没有回答。
陆野却笑了："没关系，以后想换，可以随我姓陆。
""......"她耳尖微热，转身先走。
出口处，货运通道与客运站相邻，人流密集。
陆野用手机扫码，两分钟搞定两张临时地铁卡，塞进她掌心："城西星河湾，安保严，先住下。
""你信我？
"她挑眉。
"我信数字。
"男人抬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点，"39℃，退烧前，别乱跑。
"顾星阑心口莫名一跳，却见陆野己转身，汇入人潮。
背影挺拔，像一柄收鞘的剑，锋芒暗隐。
她握紧地铁卡，低头看怀里的石苗——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奶声奶气："妈妈，叔叔好香。
"顾星阑失笑，鼻头发酸："嗯，好香。
"五目的地：星河湾地铁飞驰，窗外黑暗被灯光切割成流彩。
顾星阑靠在车厢，第一次放松肩膀，脑海却高速运转——1.身份：石磊迟早查到省城，必须尽快补办临时身份证。
2.资金：三千现金支撑不了多久，得让钱生钱。
3.陆野：U盘=定时炸弹，也是筹码。
她低头，把U盘塞进石苗的尿不湿夹层，与那张手绘地图放在一起。
小姑娘被挠得咯咯笑，小手抓住她衣领，"妈妈，回家？
""回家。
"她亲亲孩子发顶，声音极轻，却像宣誓，"这一次，谁也别想再锁住我们。
"列车驶出地面，晨光铺陈，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省城C城，到了。
——而属于顾星阑的逆袭棋盘，正式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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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陆野：U盘=定时炸弹，也是筹码。
她低头，把U盘塞进石苗的尿不湿夹层，与那张手绘地图放在一起。
小姑娘被挠得咯咯笑，小手抓住她衣领，"妈妈，回家？
""回家。
"她亲亲孩子发顶，声音极轻，却像宣誓，"这一次，谁也别想再锁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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