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宅阁楼的深处,立着一面等身镜。红木框上的雕花已经磨损,镜面泛着水银剥落的斑驳,
像得了白内障的眼。母亲说,这镜子是外婆的嫁妆,从她记事起就立在主卧里。
小时候我总害怕从它前面走过,觉得镜子里有另一个世界。这次回老宅整理遗物,
我不得不再次踏上阁楼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三年没回来,灰尘厚得能写字。而那面镜子,
还立在原处,只是蒙尘更重了。我掀开防尘布,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我,
却又不太像我。镜中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嘴角挂着我不可能有的诡异微笑。我猛地后退,
撞在旧箱子上。再定睛看时,镜中又只是普通的倒影了。“眼花了吧。”我自嘲地拍拍额头,
继续整理。阁楼的角落里堆着外婆的遗物。我打开一个樟木箱,里面是她的衣物,
最上面是一件她常穿的暗紫色旗袍。我伸手抚摸那细腻的布料,
指尖却猛地缩回——旗袍领口处,有一块深色的污渍,摸上去还是湿冷的。不可能。
外婆去世已经一个月,这衣服在阁楼放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有湿气?我凑近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河水腥气。外婆是在镇外那条河里淹死的。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半夜去那里。
发现时,她穿着这件旗袍,手里紧握着一把梳子。我放下旗袍,继续翻找。箱底有一个铁盒,
里面是外婆的日记。我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的字迹让我脊背发凉:“七月十五,
她又从镜子里出来了。这次她浑身湿透,说要带我走。”日记的日期,正是外婆去世前三天。
我合上日记,环顾四周。阁楼突然变得阴冷,光线也暗了许多。那面镜子静静地立在角落,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我上楼到现在,这间阁楼里唯一的窗户一直是关着的,那么,
刚才我在镜中看到的那个模糊人影,为什么头发在飘动,像是被风吹着?我强迫自己镇定,
继续整理。在一个旧皮箱里,我找到了外婆提到的那把梳子——桃木的,
梳齿间还缠着几根银白的发丝。梳子旁边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上面的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面容竟与外婆有七分相似,但眼神阴郁,
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吾妹婉清,
民国二十七年溺水而亡,年二十二。”民国二十七年?那不就是1938年?这个叫婉清的,
是外婆的姐姐?可外婆从未提过她有个姐姐。我拿着照片下楼,想问母亲这件事。
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看见照片,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阁楼的皮箱里。妈,外婆是不是有个姐姐?
”母亲手中的菜刀“咣当”一声掉在案板上。她深吸一口气,
缓缓道:“那是你外婆的双胞胎妹妹,林婉清。她...死得很不寻常。”“怎么不寻常?
”母亲的眼神闪烁:“这事说来话长,先吃饭吧。”2晚饭时,母亲一直心神不宁。
我几次想继续刚才的话题,都被她岔开了。当晚,我睡在从前住的房间。半夜,
我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梳头,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声音来自隔壁——外婆生前的房间。我轻手轻脚地起床,透过门缝向外看。月光下,
一个穿着暗紫色旗袍的身影正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外婆?
”我下意识地叫出声。梳头的动作停了。那个身影缓缓转过头来——是外婆的脸,却又不是。
这张脸更加年轻,眼神冰冷,嘴角挂着照片上那种诡异的微笑。“我不是你外婆哦,”她说,
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我是婉清。”我猛地关上门,后背紧贴门板,心脏狂跳。过了许久,
门外再无声响。我鼓起勇气再次透过门缝看去——走廊空无一人。第二天一早,
我向母亲描述了昨晚的经历。出乎意料,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长叹一声。
“该来的总会来。”她说,“婉清的怨魂一直缠着咱们家。
”母亲终于说出了那段被掩埋的家族秘辛:林婉清和林婉清外婆的名字是一对双胞胎,
但性格截然不同。婉清内向阴郁,外婆开朗活泼。1938年夏天,
她们同时爱上了一个来镇上教书的青年。青年选择了外婆,婉清在一个雨夜投河自尽。
临死前,她发誓要永远缠着外婆和她的后代。“那面镜子,就是婉清生前最爱照的。
”母亲说,“自从她死后,镜子里就经常出现她的影子。你外婆一直试图安抚她的怨气,
但看来...没有成功。”“所以外婆的死...”“不是意外。”母亲沉重地点头,
“是婉清带走了她。”我决定找出真相。再次踏上阁楼,我仔细检查那面镜子。在它的背面,
我发现了一行刻字:“以我之眼,见汝之魂。”正当我琢磨这行字的含义时,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接着,
一幕景象浮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在雨夜中奔跑,她穿着暗紫色旗袍,
手里紧握着一把桃木梳。她跑到河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怨恨。然后,
她纵身跳入河中。紧接着,景象变了。还是那条河,但时间似乎是现代。
一个老妇人——我的外婆——站在河边,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女子伸手一推,
外婆跌入河中。老妇人挣扎着,最终沉入水底。那个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对着镜外的我微微一笑——正是婉清。我倒吸一口冷气,镜中景象消失了。当晚,
我带着镜子后的发现去找母亲。她的房间空着,浴室传来水声。“妈?”我推开门。
母亲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梳头。一下,又一下,动作机械而僵硬。镜中映出的脸,
忽然变成了婉清的。“你母亲已经不在了,”镜中的婉清笑着说,“现在这是我的身体。
”我惊恐地后退,却听见母亲——不,是婉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傻孩子,
你以为只有镜子能附身吗?”3我猛地转身,看见“母亲”站在浴室门口,
手里拿着那把桃木梳,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为、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颤抖着问。
“为什么?”“母亲”轻笑,“因为嫉妒啊。凭什么姐姐能得到一切——爱情、家庭、后代,
而我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河底?我要夺走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体,她的生活,
她的家人。”她向我逼近,手中的梳子闪着诡异的光。“现在,该你了。”我转身想跑,
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回头一看,是一滩水渍,正从浴室地面蔓延开来。水渍中,
缓缓浮现出一张脸——是外婆!“快走!”那张脸发出微弱的声音,
“去阁楼...毁掉镜子...”“母亲”——或者说婉清——发出一声尖啸,
扑向外婆的脸。两股力量在浴室中对抗,我趁机冲出房间,直奔阁楼。阁楼上,
那面镜子正散发着幽幽绿光。镜中不再是倒影,而是翻腾的河水,无数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
仿佛要抓住什么。我举起一旁的椅子,狠狠向镜子砸去。“不!”婉清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
椅子砸在镜面上,却没有预期中的碎裂声。镜面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
从中伸出一只湿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镜中的河水翻腾得更厉害了,
更多的 hand 伸出,将我向镜中拖去。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入镜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我。是母亲!
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婉清,够了!”母亲对着镜子大喊,“这一切该结束了!
”镜中的 hand 顿了顿,婉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结束?这才刚刚开始。
林家每一代女性的身体,都将成为我的容器!”母亲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剪刀,
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涌出。“以血为誓,以魂为契,”母亲念诵着,
“我愿以自身为祭,永世镇压婉清之魂!”镜中传来凄厉的惨叫,
那些 hand 猛地缩回。镜面开始结冰,寒气逼人。“妈,你在做什么?”我惊恐地问。
“这是唯一的办法。”母亲脸色苍白,却带着释然的微笑,“林家世代守护这个秘密,
就是为了防止婉清彻底逃脱。现在,该由我来终结这一切了。”她的身体开始结冰,
寒气从她脚下蔓延开来。“不!”我试图拉住她,却被一股力量弹开。“记住,
镜子永远不只是镜子。”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4然后,她和那面镜子一起,
被厚厚的冰层封住,成为一尊冰雕。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被封存的母亲和镜子,
浑身发抖。忽然,我注意到地板上有一滩水渍,正缓缓向我蔓延。水渍中,浮现出婉清的脸,
她对我诡秘一笑:“你母亲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别忘了,林家的血脉...还有你啊。
”水渍突然加速,直扑向我。我惊恐地看着它渗入我的手臂,一股冰冷的寒意随之蔓延全身。
我抬起头,看见对面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嘴角正挂着一抹不属于我的、诡异的微笑。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一股不属于我的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至头顶,像是有人在我的骨髓里注入了冰水。
“不...”我试图尖叫,但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我自己的,
另一个则是婉清那如水底传来的阴冷声线。我跌跌撞撞地冲下阁楼,冲进浴室,
猛地打开水龙头,将冷水一遍遍泼在脸上。抬起头时,
镜中的倒影让我浑身僵硬——那确实是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嘴唇,但神情却完全陌生。
嘴角挂着的那抹诡笑,眼神中闪烁的恶意,都不是我的。“别挣扎了,孩子。
”镜中的“我”开口说道,声音透过水流声显得格外诡异,“你的身体很合适,
比我想象的还要合适。”我猛地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从我的身体里出去!
”我嘶吼着。回答我的是一阵从我自己喉咙里发出的轻笑:“为什么要出去?
我等了八十多年才等到这样一个完美的容器。你和你的外婆、母亲都不一样,
你的精神力更强,这具身体能让我存在更久...”我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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