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方案明天务必准时，不要迟到。”
顾沉舟没有再多说什么，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像是在下达最后通牒。
说完，他转身，自然地接过林薇薇手里的画夹，两人并肩朝着门口走去。
风铃再次响起，门被轻轻关上，店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连阳光都变得刺眼起来。
苏晚蹲在地上，捡起那把花剪，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的破口，刺绣的金线断了几根，露出里面的线头。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冰凉。
她知道林薇薇是故意的，可她没有勇气拆穿——在顾沉舟眼里，她不过是个想借着“花艺合作”攀附他的陌生店主，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天，也是这样的六月。
十二岁的顾沉舟被三个高年级男生堵在旧巷里，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还有淤青，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是路过的苏晚，举着一把碎花伞冲过去，挡在他身前，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说：“不许欺负他！
你们再不走，我就去告诉老师！”
后来她把自己的伞留给了他，还从书包里掏出最后一块黑巧克力，塞进他的手里，小声说：“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就不疼了。”
那时候的顾沉舟，虽然沉默，却会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睫毛上挂着水珠，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她以为他会记得，哪怕只是记得有个女孩给过他一把伞、一块巧克力。
可刚才他的眼神，陌生得让她心慌，仿佛那十年的记忆，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叮铃”，风铃又响了。
苏晚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门口站着的男生穿着浅灰色休闲装，背着一个黑色相机包，笑容温和得像午后的阳光：“苏晚，今天有没有新鲜的向日葵？
我想拍一组‘夏日花田’的照片，需要最新鲜的花材当道具。”
是陆泽，花店的常客，也是个自由摄影师。
他每个周末都会来买一束向日葵，有时候会跟苏晚聊几句摄影技巧，偶尔还会把拍好的照片打印出来送给她——上次他送的那张向日葵特写，她还贴在收银台后面。
苏晚指了指门口的花架：“有的，早上刚到的，你看看喜欢哪束？”
陆泽走到花架旁，却没有立刻拿花，而是回头看向苏晚，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和破损的裙摆上，语气带着担忧：“刚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在对面咖啡馆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跟你说了很久，走的时候你好像不太开心。”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人戳中了心事。
她下意识地摇头，手指紧紧攥着围裙：“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破了裙子，刚才剪花的时候走神了。”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委屈，尤其是关于顾沉舟的事——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连陆泽都不能说。
陆泽没有追问，只是拿起一束开得最盛的向日葵，走到操作台旁，从相机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你，上次拍的向日葵，洗出来了。
对了，下周六郊外有个向日葵花田摄影展，你要不要一起去？
听说那里有百亩花田，开得特别好，还能顺便放松一下。”
苏晚看着照片上的向日葵，明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心里的委屈似乎消散了一些。
她刚想答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跃着“姨母”两个字，像一道催命符。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
你赶紧给我打五千块钱！
我这老寒腿又犯了，医生说要做理疗，再不治就废了！”
电话那头传来姨母尖利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你要是不给，我就去你那小花店闹！
让你那些顾客都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五千块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花店这个月的盈利刚够交三千块房租，剩下的钱只够买花材和吃饭，根本没有多余的存款。
可她知道姨母的脾气，要是不给，她真的会来花店闹事，上次她就因为没给生活费，在店门口骂了一下午，吓得好几个顾客都不敢进来。
“姨母，我……我这个月的盈利还没结算，能不能再等等？
等我下周拿到合作款，就给您打过去。”
苏晚的声音带着哀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等？
我能等，我的腿不能等！”
姨母的声音更尖了，“你别忘了，你爸妈走的时候，是我把你养大的！
现在我老了，你就不管我了？
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你花店门口坐着，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电话“咔嗒”一声挂断，忙音像针一样扎在苏晚的耳朵里。
她无力地垂下手臂，手机滑落在操作台上，屏幕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陆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怎么了？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需要帮忙的话，你跟我说。”
苏晚摇了摇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顾沉舟留下的那张黑色名片上，名片上的“顶层总裁办公室”几个字格外刺眼。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将店内的花材染成温暖的颜色。
苏晚拿起那张黑色名片，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名片边缘的银色logo硌得她指尖发麻。
她的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去找顾沉舟，说不定能提前拿到一笔预付款，解决姨母的医药费，还能保住花店；另一个说，别去，顾沉舟根本不记得你，他对你只有质疑和疏离，去了只会自取其辱。
可一想到姨母在店门口撒泼的场景，想到自己辛苦经营了半年的花店可能被毁，苏晚的心跳就越来越快。
她深吸一口气，将名片放进围裙内侧的口袋里，那里贴着她的胸口，能感受到名片的硬度，也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她走到操作台旁，拿出那本烫金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她不知道明天的方案，能不能让顾沉舟满意。
夜色慢慢降临，南城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染成彩色。
苏晚关上花店的卷帘门，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路灯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环球中心，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一颗遥远的星星，在夜色中闪烁。
明天上午十点，顶层总裁办公室。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是顾沉舟的再次质疑，还是林薇薇的又一次刁难？
是能顺利拿到预付款，还是会被彻底拒绝？
更重要的是，顾沉舟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天，想起那个给过他伞和巧克力的小女孩？
苏晚握紧了口袋里的名片，转身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明天，将会是决定她命运的一天，而这一天，还有八个小时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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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顾沉舟，虽然沉默，却会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睫毛上挂着水珠，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她以为他会记得，哪怕只是记得有个女孩给过他一把伞、一块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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