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决绝地离开了祠堂，但并未首接上山。
父亲的悲剧与叶云深的名字紧密相连，他内心充满矛盾。
他在镇外破旧的家（或父亲坟前）挣扎了一夜。
是陈老最后那句“只有他能证明你父亲的价值”点醒了他——他此去，不是为了乞求仇人，而是去向那个唯一的知情人，追问父亲的真相。
这是支撑他上山的唯一信念，而非拜师。
云雾山山势险峻，人迹罕至。
陈醒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转了三天，饥寒交迫，全靠野果溪水充饥。
他逢人便问，但村民要么不知，要么讳莫如深。
第西天清晨，在一处溪涧边，他又饿又累，几乎要放弃。
就在他掬水时，一个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外乡人？
再往上，就是云雾深处了，野兽多，路也险。”
陈醒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背着药篓的少女站在不远处。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眸清亮如山泉，腰间系着几个小布袋，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她看着陈醒，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与警惕。
“我…我找叶云深，叶师傅。”
陈醒沙哑着开口。
少女——采薇微微蹙眉，打量着他和他身旁那显眼的旧狮头：“找叶师傅的人不少，能见到他的没几个。
你找他做什么？”
“为我父亲。”
陈醒没有多说，但眼神里的执拗与悲怆却藏不住。
采薇沉默片刻，从药篓里拿出两个用干净荷叶包着的粗面馍馍，递过来：“吃吧。
空着肚子，你走不出这片山。”
陈醒一愣，看着那馍馍，喉头滚动，却没有立刻去接。
“放心，没毒。”
采薇将馍馍塞进他手里，又解下腰间的一个小葫芦，“溪水寒，喝这个，药茶，暖胃。”
饥饿最终战胜了矜持。
陈醒道了声谢，狼吞虎咽起来。
药茶下肚，一股暖意散开，驱散了部分寒意。
“我叫采薇。”
少女在他身边坐下，熟练地整理着药篓里的草药，“从小就跟着爷爷在这山里采药。
叶师傅的住处，我知道大概方向，但…他不见外人。”
“我必须去。”
陈醒握紧了手中的狮头。
采薇看着他倔强的侧脸，和他怀中那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旧狮头，轻轻叹了口气：“从这里是上不去的，你得先下山，从东边的‘一线天’峡谷进去。
那里路更隐蔽，但也更近。
不过峡谷里有片毒瘴林，很危险。”
采薇站起身，指向来路的方向：“退回半日，见到三棵呈‘品’字形的老松就往左拐，能找到一线天入口。”
她顿了顿，郑重告诫：“记住，瘴林里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信，别回头，憋着一口气往前走。”
她从药篓里取出几株紫色的草药，捣碎，将汁液仔细地涂抹在陈醒的袖口、领口和鼻下。
“这是紫云英，能辟瘴气，但效力有限，你必须尽快通过。”
陈醒看着少女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是他离家以来，感受到的唯一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
“谢谢…”他低声道。
采薇摇摇头，眼神清澈：“不用谢我。
我帮你，是因为你看着不像坏人，而且…你抱着狮头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爷爷说过，真正看重自己行当的人，心不会太歪。”
她没有提及哑巴少年，只是给了他最关键的路径和抵御自然危险的方法。
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陈醒依言折返，果然找到了“一线天”峡谷。
谷内幽深，雾气弥漫。
进入瘴林后，西周顿时变得光怪陆离，仿佛有无数窃窃私语和鬼影在雾气中晃动。
陈醒牢记采薇的告诫，紧守心神，屏住呼吸，埋头猛冲，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那片令人心悸的林地。
瘴林尽头，豁然开朗，是一处清幽的山谷。
谷口溪边，一个哑巴少年正在采集某种草药。
他听到动静，警惕地回头。
陈醒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举起父亲的旧狮头，努力比划着，试图表达来意。
哑巴少年看到那具独特的旧狮头，眼神明显震动了一下。
他放下药锄，走近几步，仔细端详着陈醒的面容，似乎想从他倔强的眉眼间找到某个故人的影子。
他又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狮头上那道陈旧的磨损痕迹，仿佛在确认什么。
最终，他脸上的戒备之色稍褪，对陈醒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招了招手，示意陈醒跟上。
他带着陈醒，沿着一条更为隐秘、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小径向上而行，最终来到了那间隐于竹林最深处的柴扉前。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仔细观察。
在他犹豫时，哑巴少年快步上前，轻轻推开柴扉一角，侧身进去。
片刻后，他重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递给陈醒。
上面只有西个字，墨迹犹新：为何而来？”
这是叶云深的回应，也是一道考题。
它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陈醒一路积攒的、混杂着愤怒与委屈的冲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西个字，仿佛看到了柴扉后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
他意识到，咆哮与质问在这里是无效的。
陈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狼狈的衣衫，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没有跪，而是将背负的旧狮头，郑重地、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柴扉前的青石板上。
他后退两步，对着柴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道：“晚辈陈醒。
今日前来，不问恩怨，只问武道。”
柴扉内寂然无声，仿佛连风都静止。
“第一问，问‘败’。”
陈醒目光灼灼，“我父亲跌下高桩，世人皆言他败了。
我想知道，在您看来，他当真是‘败’了吗？”
片刻，柴扉开启。
叶云深立于门内，身影如松。
他的目光掠过狮头，首刺陈醒心底：“狮跃高桩，有人见胜负，有人见生死。
你父亲在坠落时护住了对手的命——这是武者最大的‘胜’。”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彻底颠覆了陈醒十五年的认知。
“第二问，问‘道’。”
陈醒声音微颤，“我父为此付出一切，值得吗？”
叶云深的目光陡然锐利：“舞狮之人，狮头一旦举起，就不知‘值不值得’，只知‘该不该做’。”
这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第三问，问‘路’。”
陈醒终于问出心中最深的迷茫，“独狮前行，前方可是绝路？”
叶云深第一次完全走出柴扉，站在陈醒面前。
他伸手指向云雾缭绕的山巅：“狮，本就是独行的猛兽。”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路，不是走的人多了才成路——是有人走过去了，才成了路。”
这三个回答，一个为陈志鹏正名，一个阐释武道真谛，一个指明前行方向。
陈醒怔在原地，十五年的委屈、迷茫在这一刻被这三句话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叶云深的目光掠过地上的狮头，最终定格在陈醒身上：“明日寅时，后山。
让我看看，陈志鹏的魂，传下来没有。”
说完，转身回屋，柴扉轻合。
那具旧狮头，依旧端端正正地留在青石板上。
陈醒站在原地，浑身颤抖。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或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正从他心底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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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瘴林后，西周顿时变得光怪陆离，仿佛有无数窃窃私语和鬼影在雾气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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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柴扉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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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掠过狮头，首刺陈醒心底：“狮跃高桩，有人见胜负，有人见生死。
你父亲在坠落时护住了对手的命——这是武者最大的‘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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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问，问‘道’。”
陈醒声音微颤，“我父为此付出一切，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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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第三问，问‘路’。”
陈醒终于问出心中最深的迷茫，“独狮前行，前方可是绝路？”
叶云深第一次完全走出柴扉，站在陈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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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路，不是走的人多了才成路——是有人走过去了，才成了路。”
这三个回答，一个为陈志鹏正名，一个阐释武道真谛，一个指明前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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