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在人间朋友(李宏平李超)免费阅读_无弹窗全文免费阅读恶魔在人间朋友李宏平李超

第一章：冰冷的档案一九九四年初夏，天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老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作响，吹下来的风也是热的。

李宏平解开法官制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伸手拿过桌上的搪瓷缸，喝了一大口凉掉的浓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书记员小张抱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走进来，

把它放在李宏平的办公桌上时，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李庭长，

这是市局转过来的‘92-93特大系列案’，全部卷宗都在这了。”小张的表情有些凝重。

李宏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个档案袋上。它确实很厚，用粗麻绳一圈圈捆着，

勒出了深深的印子。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张可以出去了。门关上后，

办公室里只剩下吊扇的转动声。李宏平没有马上动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

抖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伸手去解那根麻绳。绳子解开，

他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十几本卷宗散落在桌面上。

最上面的是一份被告人名单和基本情况。他拿了起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贴在上面的七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面孔都还带着稚气，

最大的那个叫魏大勇，十九岁，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头。第二个叫李超，十六岁，

瘦得皮包骨头，低着头，照片只拍到了他半张脸。往下是何鑫，十七岁；刘山，

十七岁；许瑞，十七岁。最后两个最小的，宋辉辉和朱牛苟，都才十五岁，照片里的他们，

脸上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李宏平的手指在这些年轻的面孔上依次滑过。

他办了二十多年的案子，形形色色的罪犯见过不少，但一次性看到七个年纪这么小的被告，

还是头一回。他把烟叼在嘴里，翻开了下一页。这一页是受害人名单和案情摘要。

密密麻麻的铅字，记录着一连串的死亡。他逐行看下去，抢劫，故意杀人，盗窃，强奸尸体。

当看到“受害人中包含一名六岁女童”这行字时，他夹着烟的手指抖了一下。

烟头掉在了桌上，烫出一个焦黄的小点。他没有去管那个烟头，

而是迅速将整份摘要浏览了一遍。一年多的时间，数个县市，多条人命。作案的，

就是照片上那七个半大孩子。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吊扇吹来的风也带上了一股凉意。

李宏平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热浪混着蝉鸣涌了进来。

他把剩下的小半根烟抽完，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回到座位上，

他拉过编号为“第一宗”的卷宗，封面写着“同村老汉被劫杀案”。他翻开了第一页。

案子发生在一九九二年七月的一个晚上。被害人叫王老四，六十多岁，

是几个被告人同村的村民。那天晚上，王老四用板车拉着一车西瓜去镇上卖，深夜才往家赶。

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在村外田边的一口废弃机井房里被发现的。

李宏平翻看着现场勘查报告。文字描述很枯燥，说机井房内部有拖拽痕迹，

墙上有喷溅状血迹。他跳过文字，直接去看后面的现场照片。照片是黑白的，

更加重了画面的压抑感。王老四的尸体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

已经变成了深黑色。板车倒在不远处的土路上，几个没卖完的西瓜摔碎了一地，

红色的瓜瓤和暗色的血迹混在一起。他继续往下翻，是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报告显示，

王老四身上没有刀伤，致命伤全部集中在头部，系被钝器反复击打造成。

现场找到了几块沾着血迹和头发的砖头、石块，被认定为作案工具。他看到了同案犯的口供。

最先交代的是刘山和宋辉辉。他们的供述很简单，说那天晚上几个人没钱了，

李超提议去路上“搞点钱”。他们埋伏在路边，等到了拉着西瓜车独自回村的王老四。

他们冲上去，王老四认识他们，喊出了其中一人的名字。就是这一声，要了他的命。

口供里写着，李超当时对魏大勇说：“他认出我们了，不能让他回去。

”魏大勇就带头动了手，几个人拿着路边的砖头和石块，对着王老四的头一顿猛砸。

直到王老四倒在地上不动了，他们才停手。他们从王老四身上搜出了卖西瓜的钱，

一共是三十几块零钱。为了掩盖罪行，他们把尸体拖进了旁边的机井房。

李宏平的手指停留在“三十几块钱”这个数字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刺眼。

为了三十多块钱，就用砖头活活砸死一个认识的长辈。他无法理解这些孩子的行为逻辑。

抢劫就抢劫，为什么非要下这样的死手。他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那七张年轻的面孔，再把它们和卷宗里描述的残忍行为对应起来，

一种巨大的割裂感让他胸口发闷。他拿起搪瓷缸，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叶末粘在了嘴唇上。他重新拿起卷宗，这次直接翻到了最后面的详细法医鉴定报告。

前面的内容他都扫了一眼，直接翻到关于头部创口的描述部分。

那里的用词更加精确和冰冷：“死者颅骨呈开放性、粉碎性骨折，检见十余处独立创口，

部分创口边缘有骨质缺损，

显示为高强度、高密度、多次重复性打击所致……”李宏平读不下去了。他把卷宗合上，

发出一声闷响。这不像是一起简单的抢劫杀人。为了灭口，一下或者两下就足够了。

这种反复的、泄愤一样的残暴击打，里面藏着别的东西。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魏大勇”和“李超”两个名字，在李超的名字下面，

他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口供里说是李超先开的口，是他决定了王老四的生死。

可是在被告人名单上，魏大勇是第一被告，是主犯。而李超，因为未满十八岁，

被列在了第二被告的位置。李宏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拿起下一本卷宗，

封面上写着“百公里外灭门惨案”。他有预感，这本卷宗里的内容，

会比他刚刚看到的更加黑暗。他点上第二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要从这堆冰冷的档案里，把那个真正的恶魔揪出来。

第二章：灭门惨案李宏平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深夜。他抽完了半包烟，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桌上的浓茶已经彻底凉了，他也没再碰一下。他伸手，

将那本写着“百公里外灭门惨案”的卷宗拉到面前，解开了系着的线绳。卷宗打开，

最上面是几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用回形针别在一起。李宏平拿起第一张，胃里翻腾了一下。

照片的场景是一个农家院落的堂屋，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头部旁边是一滩深色的印记，

一把锄地的铁镐扔在不远处，镐头也染着同样的颜色。他放下照片，拿起第二张，

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在卧室的床上。女人赤裸着身体，

本该穿在身上的短衣短裤被胡乱扔在一边的地上，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他把两张照片并排放在桌上，然后点燃了另一根烟。他翻开后面的勘查报告，

文字记录着现场的一切。案发地是县城郊外的一户独门独院，案发时间推断为深夜。男主人，

当场死亡，死因是头部遭受铁镐重击，造成重度颅脑损伤死亡。女主人，死于机械性窒息，

凶器是她自己的一根皮带。法医鉴定报告的附录里还有一行字，写着女主人死后曾遭受侵犯。

李宏平的手指在那行字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翻到了下一页。这一页是同案犯的口供。

他先看刘山的。刘山的供词写得很乱，

看得出记录员在努力还原一个十几岁孩子语无伦次的叙述。刘山说，

那天晚上他们翻墙进了那户人家，本来只想偷点东西。男主人被惊醒了，

拿着根木棍冲了出来。然后，魏大勇和何鑫就冲了上去，用牛棚外的铁镐把他砸倒了。

屋里的女人尖叫起来，也被他们控制住了。李宏平的视线在口供上来回移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词。刘山在描述院外情况时说：“我们几个小的在外面，

是超哥让我们望风的。”超哥。不是魏哥。李宏平拿起笔，

在“超哥”两个字下面画了一条线。他放下刘山的口供，又拿起了宋辉辉和朱牛苟的。

这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他们的口供更加混乱，充满了恐惧。但他们都提到了同样的内容，

在院子外面望风的时候，他们听从的是“超哥”的安排。李宏平靠在椅子上，

看着天花板上缓慢转动的吊扇。第一起案子，是李超说“不能让他回去”，魏大勇动的手。

这第二起案子，罪行升级到了灭门，在外围发号施令的，还是这个叫李超的少年。

而卷宗的第一被告人，那个照片里眼神空洞的魏大勇，

在这些关键决策中似乎只是一个执行者。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涌上心头。他把烟摁进烟灰缸，

继续往下看卷宗。接下来的内容让他呼吸一滞。现场勘查报告里提到，

在主卧室旁边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住着被害夫妇六岁大的女儿。孩子被发现时，

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法医的结论是，

孩子也是死于机械性窒息，被人用手活活掐死的。李宏平闭上眼睛，他自己也有个孙女，

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他无法想象那个场景。他站起来，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步，

然后又坐下，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卷宗里附着一张现场照片，那个小女孩躺在床上，

面容看不清楚，但那小小的身形足以刺痛任何一个有正常情感的人。他深吸一口气，

翻到了关于这个小女孩死亡的口供部分。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向了同一个事实，

在杀害了夫妇二人，并且对女主人的尸体实施了暴行之后，屋子里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

几个少年都慌了。他再次拿起了刘山的口供，这次看得更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刘山的叙述在这里变得断断续续：“……我们都在堂屋里翻东西，

魏哥在那个大屋里找钱……小孩哭了……超哥就站起来，走到小屋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让我跟他过去……”李宏平的手停住了。他反复看着那句话，“让我跟他过去”。

他继续往下读，刘山的供词里写着，他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不敢动。李超没再管他，

自己一个人进了那个小房间，还把门轻轻带上了。魏大勇和何鑫当时正在另一个房间，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了大概一两分钟，李超从房间里出来了，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对外面的人说：“解决了，快点找钱，找完就走。”从头到尾，

魏大勇，这个名义上的主犯，都没有进入那个小女孩的房间。李宏平将刘山的口供放到一边，

又拿起其他人的口供进行比对。其他人的说法很模糊，只知道是李超进去处理的，

具体细节他们都说不清楚，或者说是不敢说清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下达最后通牒，

并且亲手掐死那个六岁女孩的人，是十六岁的李超。李宏平拿起笔，

在那张写着两个名字的白纸上，从“李超”的名字那里，画出一条粗重的黑线，

指向了旁边空白的地方。他在线的末端，写下了“六岁女童”四个字。

他把所有的卷宗都合上，重新堆在一起。办公室里只有吊扇的声音，

窗外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夜深了。李宏平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卷宗，仿佛能透过牛皮纸，看到里面浸透的血迹和冤魂。

这个叫李超的少年，瘦弱，不起眼，甚至在照片里都不敢露出全脸。

但在两起命案的关键节点上，都是他做出了最冷血，最残忍的决定。而那个高大的，

名义上的主犯魏大勇，更像是一把被他握在手里的刀。李宏平拿起下一本卷宗，

手指在封面上摩挲着。上面写着：“出租车司机系列劫杀案”。他知道，接下来的内容，

将会是这个少年犯罪团伙更加系统化，更加疯狂的罪证。他把椅子拉近了一些，打开了台灯，

准备彻夜看完。他必须弄清楚，那个真正的恶魔，到底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第三章：城市的阴影东方天际透出一丝鱼肚白，办公室里的空气混杂着烟草和旧纸张的味道。

李宏平掐灭了烟灰缸里最后一个烟头，

伸手将那本写着“出租车司机系列劫杀案”的卷宗拉到面前。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但精神却没有任何松懈。他打开卷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本地地图的复印件。

地图上用红笔画了四个圈，三个在城市边缘的国道旁，一个在通往偏远乡镇的土路上。

他用手指逐个点过那四个红圈，它们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没有任何明显的地理关联。

他翻过地图，是案件的概要。时间跨度为三个月，四起案件，四名受害人。他先看第一起，

受害人是名女司机，深夜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出租车里，车子停在城郊的一个排水沟旁。

第二起，同样是女司机，尸体是在离车一百多米的麦田里被找到的。第三起，

是一名男性司机，通过公安机关的侦查材料显示，死者年龄为四十岁的中年人。

而他是被人用石块活活砸死后，扔在路边的臭水沟中。李宏平一页页地翻着，

现场照片、法医报告、勘查记录。作案手法高度一致，都是深夜以长途为由将车骗至偏僻处，

抢劫财物，然后杀人。一时间，这个三线城市的出租车司机群体中充满了恐慌，

晚上几乎没人敢出城。警方成立了专案组，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但因为没唯一的目击者，

是在黑夜中见凶手，根本无法提供他们的有效外貌特征。

再加上这个年代还没有遍布大街小巷的监控摄像头，侦查手段也很落后。

导致侦查工作一直没有进展。他的手指停在了第四起案件的卷宗上。

这起案件的特殊之处在于，被害人一栏后面，写着“幸存”两个字。他立刻打起了精神，

将这份卷宗抽了出来，单独放在面前。幸存者是一名退伍军人，姓赵。

李宏平仔细阅读他的报案笔录。赵师傅的陈述非常清晰，他说那天深夜，

在火车站拉了几个半大孩子，说要去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村子。他看对方人多，又是深夜，

心里就多了个心眼。车开出市区后，他一直从后视镜观察几人的动静。笔录里写着，

当车开到一段没有路灯的土路时，后排一个瘦小的男孩突然说要撒尿，让他停车。

赵师傅感觉不对，他没有停车，反而猛踩了一脚油门。后面的人立刻动手，

有人从后面勒他的脖子。赵师傅是侦察兵出身，反应很快。他一个急刹车，

同时用手肘猛击身后，趁着混乱，他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一把扬到车外，

大喊：“钱都在那，别动我！”趁着那几个人注意力被钱吸引的瞬间，他推开车门就往外跑。

他没有回头，拼命往黑暗的田野里冲。身后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他跑出二十多米，

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他忍着痛回头看了一眼，

那几个少年已经追了上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大喊：“不能让他跑了，

不然我们都活不了！”李宏平的目光定格在这句话上。他拿起笔，

在这句话下面重重地画了一道横线。赵师傅在后面的补充说明里特意强调，

喊话的不是那个体格最高的，而是一个个子很矮，很瘦的少年。那个声音又尖又急，

是他在发号施令。李宏平放下笔录，靠在了椅子上。他闭上眼睛，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七张照片。魏大勇，十九岁，个子很高大。李超，十六岁，

瘦得皮包骨头。瘦小的个子。发号施令。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这个在法律上因为未成年，检察院在提起公诉时的起诉书中，不得不被列为第二被告的李超。

从提议抢劫同村老汉，到决定杀人灭口。从安排望风，到亲手掐死六岁女童。再到这一次，

在追捕中下达命令。这个瘦弱的少年，始终站在决策的核心位置。李宏平站起身，走到窗边。

天已经亮了，晨光照亮了办公室里的尘埃。他拉开抽屉，

将之前所有人的口供笔录全部拿了出来，平铺在办公桌上，一张一张地排开。

他拿起一支红笔，从第一份口供开始看起。他不再关注案件的细节，

而是专门寻找那些描述决策过程的句子。刘山的口供：“那天晚上没钱了，超哥说，

去路上搞点钱。”他用红笔圈起了“超哥说”。宋辉辉的口供：“我们都听超哥的。

”他圈起了“听超哥的”。在灭门案的卷宗里，刘山的口供：“是超哥让我们望风的。

”朱牛苟的口供：“超哥说在外面等着，不让我们进去。”他把这两个“超哥”也圈了起来。

他把所有提到“命令”、“安排”、“提议”的段落都找了出来，用红笔一一标记。

做完这一切，他把所有的口供重新摆在一起。桌子上一片刺眼的红色。在所有这些红圈里，

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是李超。而魏大勇的名字，则更多地出现在描述具体行动的句子里。

“魏哥冲了上去”、“魏哥砸的”、“魏哥开车”。他只是执行者，一把刀，一把铁镐。

真正控制着这把凶器的，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瘦小身影。李宏平坐回椅子上，

看着自己画下的满桌红圈。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犯罪团伙的核心不是年龄最大、体格最壮的魏大勇，而是那个看起来最不起眼，

最无害的李超。魏大勇所谓的“仗义”和“公平”，不过是李超用来收买人心，

巩固自己地位的手段。而魏大勇，心甘情愿地成了他的盾牌和武器。

他拿起那张写着两个名字的白纸，看着那个被他画了一个圈的“李超”。他觉得一个圈不够。

他又拿起红笔，在那个圈的外面，再次画上了一个更重，更粗的红圈。他拿起最后一本卷宗，

手指有些发抖。封面上写着“女中学生姜某遇害案”。他知道，这将是这个团伙最后的疯狂，

也可能是李超本性暴露得最彻底的一次。他翻开卷宗，看到了女孩的照片。

第四章：最后的疯狂李宏平的手指停在最后一本卷宗上，指尖的皮肤能感觉到封皮的粗糙。

他看到那张贴在卷宗首页的女孩照片，是一张学生证上的寸照，女孩梳着马尾辫，

脸上带着一点拘谨的微笑。他没有马上翻开，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清晨的凉风吹散了办公室里一夜的烟味，也让他发胀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回到座位，

打开了这本名为“女中学生姜某遇害案”的卷宗。案情摘要记录，

七人团伙在逃脱了退伍军人司机的追捕后，开着那辆抢来的出租车，

漫无目的地在国道上行驶。他们知道不能再回城市，李超决定开到哪里算哪里，

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车行驶在连接城乡的公路上，

路边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正在独自行走。女孩就是姜某。

李超让魏大勇把车停在前面路边的树林里。

他对刘山、宋辉辉、朱牛苟和许瑞说：“你们四个先下车，在这里等着。”四人下了车，

不明白要做什么。李超坐到副驾驶位，让魏大勇开车掉头。出租车再次从女孩身边经过，

然后停在了她前面不远处。魏大勇摇下车窗，探出头问：“同学，去XX村怎么走？

”女孩警惕地后退了两步，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李超在车里说：“我们不认识路，

你上车带我们一段，给钱。”女孩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李超立刻对魏大勇说：“拉她上来。”魏大勇打开车门，和李超一左一右夹住了女孩。

女孩开始尖叫、挣扎。两人合力将她塞进了汽车后座。魏大勇快速回到驾驶位，一脚油门，

车子向前冲去。李宏平翻到了下一页，是关于车内情况的口供。魏大勇在开车，

李超在后座控制拼命反抗的女孩。他体型瘦弱，一时间竟然按不住。女孩的手抓破了他的脸，

脚也拼命地踹着车门。李超被激怒了。他从座位下面摸出了一把修车用的扳手。

法医报告用冰冷的文字描述着女孩头部的伤口，扳手造成的钝器伤痕多达十数处，

每一处都深可见骨。致命伤在太阳穴位置，直接导致了颅内大出血。鉴定结论是当场死亡。

李宏平把法医报告放到一边，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喝水，

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他把缸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继续看下去。

魏大勇开着车回到树林，接上了等在那里的四人。刘山等人在口供中说，

他们看到车里的情景时，都吓傻了。女孩倒在后座上，头上都是血，

李超手里还拿着那把带血的扳手。几个人将车开到了一处废弃的变压器房。

他们把姜某的尸体抬了进去。接下来的内容，

来自于刘山、宋辉辉、朱牛苟和许瑞四人崩溃后的详细供述。李宏平一字一句地读着，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在变压器房里，李超、魏大勇、何鑫三人，

对姜某的尸体实施了奸尸。李宏平的眼睛死死盯着“奸尸”两个字。他从业多年，

见过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但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他对人性的认知底线。然而，

这还不是全部。刘山的口供里写道：“他们弄完之后，超哥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裤子。

他看着我们四个，让我们也过去。”四个人都吓得不敢动。李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走到刘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去啊，怕什么，又不会叫。”李超的声音不大，

但在空旷的变压器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刘山和许瑞在胁迫下照做了。

轮到朱牛苟和宋辉辉时，这两个十五岁的孩子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哭着跪在地上求饶。

朱牛苟说他不敢，宋辉辉说他害怕。因为极度的恐惧，他们两个根本无法完成李超的命令。

李超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过去，一脚踹在朱牛苟的身上。“废物！

”他指着两个瘫软在地的少年，对其他人说：“看看这两个废物。”李宏平读到这里，

胸口堵得厉害。他无法想象那个场景。李超的目的不只是施暴，

他还在享受摧毁他人意志的过程。他以同伴的恐惧和屈服为乐。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恶，

而是一种扭曲的、以制造痛苦为食的本性。他们将姜某的尸体遗弃在变压器房，

开车继续逃亡。车子行驶了不到两百公里，因为没油，在路边抛锚了。

七个人弃车进入了附近的一个小县城，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李宏平翻到了最后几页，那是公安机关的抓捕记录和初步审讯报告。当天夜里，

当地派出所进行例行治安检查。当警察敲开他们房门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屋子里住了七个人，却只登记了一个人的身份证。警察立刻起了疑心，

要求所有人出示身份证明。审讯报告上写着，面对警察的盘问，

魏大勇、李超、何鑫三个人表现得非常镇定，一言不发。而另外四个人，

刘山、宋辉辉、朱牛苟和许瑞，在警察的压力下，心理防线迅速崩溃。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宋辉辉和朱牛苟，没过多久就哭着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当地警方听到他们的供述，意识到这不是一起普通案件。他们立刻将情况上报市局，

市局刑侦专案组连夜接手。至此，这起横跨数个县市，历时一年多，

导致多条人命的特大系列抢劫杀人案，终于告破。李宏平合上了最后一本卷宗。

办公室的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桌面上，却驱不散那叠卷宗散发出的寒意。

他终于看完了全部的罪行。从为了三十几块钱砸死同村老汉，到灭门惨案，

再到城市里针对出租车司机的连环劫杀，

最后以最疯狂、最泯灭人性的方式杀害一名无辜的女中学生收场。

整个犯罪链条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而链条的核心，

那个发号施令、享受杀戮、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恶魔，

就是那个因为未成年而无法被判处死刑的十六岁少年，李超。魏大勇是刀，何鑫是帮手，

而其他人，则是被胁迫、被扭曲的附庸。李宏平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他知道，

这个案子已经不仅仅是一起刑事案件。它触及了法律的边界和人性的深渊。

他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卷宗，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无力。他清楚法律的条文，

也明白证据的重要性。但在法庭上，他将要面对的，

是一个将所有罪责都推给“大哥”魏大勇，并用自己未成年的身份作为护身符的真正主谋。

他知道，法庭上的交锋，将会异常艰难。第五章：七张年轻的面孔一九九四年八月，盛夏。

法院大楼外的柏油路被太阳烤得发软，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审判大厅里，

虽然空荡荡的，但空气却显得滞重。因为是未成年人犯罪，加上还有其他涉及隐私的事件，

所有这次的开庭是不公开审理。透过紧闭的法庭大门，

还能听到外面无法进入旁听的受害人家属隐隐绰绰的哭泣声。李宏平坐在审判长的位置上，

面前是厚厚的卷宗。他调整了一下桌上的麦克风，目光扫过公诉人、辩护律师。

最后停留在后面空荡荡的旁席上。他可以想见到受害人的愤怒、悲伤、和麻木的脸。

但法律就是法律，容不得他这个身为维护者的法官任性，

让那些受害人都进来亲眼看看这些恶人的审判。他的手在法袍下握了握，然后又松开。

“带被告人到庭。”他拿起法槌，敲了一下，声音清脆而坚决。大厅侧门打开，

七个身影在法警的押解下，排着队走了进来。沉重的脚镣在光滑的地面上拖行，

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串年轻的囚犯身上。李宏平也看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走在最前面的是魏大勇。他很高，即便穿着囚服，

也比身边的法警高出半个头。但他整个人是垮的，肩膀耷拉着，走路的姿势有些拖沓。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空的，直直地看着前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就那么走着，坐下，整个过程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紧跟在后面的是李超。他太瘦小了，

宽大的囚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他从走进来到坐下，头一直深深地埋着，

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浓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所有的五官。

李宏平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和因为紧张而紧紧抓着裤缝的手。第三个是何鑫。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显得很镇定。他走进法庭时，甚至还抬起头，快速地扫了一眼旁听席。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悔意，只是一种近乎事不关己的平静。他坐得很直，

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着审判的开始。最后面是刘山、宋辉辉、朱牛苟和许瑞四个人。

他们几乎是缩成一团被法警推进来的。四个人的身体都在发抖，抖得囚服都跟着晃动。

刘山的牙齿在打颤，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宋辉辉和朱牛苟这两个最小的，

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他们不敢抬头，也不敢去擦。许瑞则满头大汗，

他不停地用袖子去擦额头，但新的汗珠马上又冒了出来。李宏平看着这七张年轻的面孔。

他把眼前这几个活生生的人，和他脑海里卷宗上那些冰冷的罪行放在一起，

却怎么也无法完全重合。这些看起来或麻木，或恐惧，或弱小的少年，

真的是犯下那些灭绝人性罪行的恶魔吗？眼前的景象给他的冲击，

比那一整夜阅读卷宗带来的冲击还要直接。卷宗是文字，是照片，而现在，他们是呼吸着，

颤抖着的人。他清了清嗓子，拿起面前的文书。“现在开庭。”法庭的程序一步步进行。

核对被告人身份。当问到名字时，魏大勇的声音沙哑，只说了一个“是”。李超回答时，

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头埋得更低了。何鑫的回答清晰有力。而最后四个人，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身份核对完毕，李宏平看向公诉席。“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站了起来，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他翻开面前的文件，

整个法庭只能听到纸张的翻动声。然后，他开始用一种平稳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宣读。

“被告人魏大勇，男，一九七五年出生，汉族……”起诉书很长，

公诉人的声音在庄严的法庭里回响。他从第一起同村老汉被劫杀案开始说起，

详细地陈述着每一桩罪行的细节。“……以砖石等钝器，反复击打被害人王某头部，

致其当场死亡……”魏大勇在被告席上动了一下，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潜入被害人周某家中，持铁镐将周某杀害，并用皮带勒死其妻赵某，

后对赵某尸体实施奸淫……”“……为绝后患，

又将二人六岁大的女儿周某某掐死在卧室内……”他的目光扫过被告席。

刘山、宋辉辉几个人已经抖得坐不住了，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何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变化，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似乎对检察官用那么大声宣读感到不满。李宏平的视线，

最终落在了那个始终低着头的李超身上。他一动不动，像一尊小小的石像。公诉人没有停顿，

继续宣读着。“……连续三个月内，在本市多次抢劫深夜营运的出租车司机，杀害三人，

其中包含两名女性……”“……在国道上，将被告人魏大勇，李超二人，

强行将放学途中的女中学生姜某拉上车，

后李超持扳手将其杀害……”“……后伙同被告人何鑫，对姜某尸体实施奸淫，

并威逼被告人刘山，许瑞等人奸尸……”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法庭里每个人的心上。

连法庭里的法警，脸色都变得铁青。李宏平握着法槌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作为审判长，他不能被情绪左右。他见过太多的罪恶，但这一次，

罪恶的面孔太过年轻，反差太过巨大。公诉人终于读到了最后部分，他提高了一点音量。

“……综上所述，被告人魏大勇、李超、何鑫、刘山、宋辉辉、朱牛苟、许瑞七人，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应当以故意杀人罪、抢劫罪、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在本系列共同犯罪中，

被告人魏大勇起主要作用，系主犯。被告人李超、何鑫起主要作用，

亦系主犯……”李宏平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知道最关键的地方来了。根据法律，

未成年人虽然可以是主犯，但在量刑上有着截然不同的考量。公诉人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鉴于被告人李超、何鑫、刘山、宋辉辉、朱牛苟、许瑞犯罪时未满十八周岁，

系未成年人，依法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检察机关建议……”就在公诉人说出“被告人魏大勇起主要作用，系主犯”这句话的瞬间，

李宏平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被告席。他没有看魏大勇，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李超。

就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李超那始终深埋着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他紧闭的嘴唇，

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

一闪而过。但李宏平看见了在这个本该是审判和忏悔的场合，那个被法律保护的少年主犯，

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近乎得意的痕迹。李宏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第六章：我们的“大哥”公诉人坐下后，法庭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李宏平拿起法槌，

轻轻敲了一下。“现在进入法庭调查阶段。传第一被告人魏大勇到庭前接受讯问。

”两名法警走到魏大勇身后，将他从被告席上带起，押送至法庭中央的被告人席位。

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那是整个法庭里唯一的声音。魏大勇站定，

脸上依旧是那种空洞的麻木。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

李宏平对公诉人点了点头。公诉人站起来，翻开面前的卷宗，声音平稳地开始发问。

“魏大勇，起诉书指控你在九二年七月，伙同他人抢劫并杀害了同村村民王老四，

你是否承认？”“是。”魏大勇的声音沙哑，没有一丝起伏。“当时是谁提议去路上抢劫的？

”“我。”“在王老四认出你们之后，是谁决定要杀人灭口的？”“我。

”公诉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这种过于顺利的回答有些意外。他抬起头，

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魏大勇，然后继续发问。“是谁第一个动手，用砖头击打被害人头部的？

”“我。”每一个问题，魏大勇都回答得干脆利落。他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没有丝毫犹豫。显然他已经大概清楚了自己的最终结果，审判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形式罢了。李宏平的目光从魏大勇身上移开，落在了远处的李超身上。

那个瘦小的身影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看不到脸，也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变化。

公诉人合上了第一起案件的卷宗，拿起了第二本。“关于百公里外周姓一家三口被害案。

是不是你带领其他人翻墙进入被害人家中实施盗窃？”“是。”“在被男主人周某发现后，

你是否持铁镐将其杀害？”“是。”“那么，你是否也杀害了他的妻子赵某，

并对尸体实施了奸淫？”问到这里时，魏大勇沉默了片刻。他那一直空洞的眼神，

似乎有了一丝微小的波动。他旁边的何鑫也抬了抬头，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回答我的问题。”公诉人加重了语气。“……是。”魏大勇的声音比之前更低沉了一些。

李宏平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他记得卷宗里关于奸尸的供述，

参与者是魏大勇、李超和何鑫三人。魏大勇的这个“是”，再次将所有罪责都归于自己。

公诉人的下一个问题，让法庭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被害夫妇六岁大的女儿周某某，

也是你杀的吗？”魏大勇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公诉人。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立刻回答。

李宏平的身体微微前倾。他知道，这是第一个关键的矛盾点。根据刘山的口供，

当时是李超一个人进了女孩的房间。整个法庭都在等待魏大勇的回答。

连他身后的刘山等人都停止了发抖，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足足有十几秒，

魏大勇才缓缓开口。“是。我干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这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