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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歧路导航屏幕上，“预计抵达时间：下午5点30分”的字样刚刚刷新过一次。

李哲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目光掠过窗外单调的丘陵景色。

这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省道，为了避开前方二十公里处报告的重大事故导致的堵车，

他听从了导航的重新规划。“就这么开吧，总比堵死在高速上好。”他自言自语，

伸手调高了空调风量。下午四点的阳光依然炽烈，透过挡风玻璃洒在车内，带来一丝闷热。

建筑设计草图和后座上的行李箱提醒着他这趟行程的目的——前往雾城与一个重要客户会面。

作为业内小有名气的建筑师，这次会面可能为他带来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个项目。

道路在两座长满松树的山丘间蜿蜒，渐渐收窄。手机信号从满格跌落到两格，然后彻底消失。

导航屏幕卡在一个弯道图示上，不再刷新。“该死。”李哲拍了拍导航屏幕，

这辆新车买来不到三个月，已经第二次出现这种问题。他正准备靠边停车重启系统，

却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立着一块老旧的路牌。路牌上的漆已经斑驳脱落，

但还能勉强辨认出三个字：暮途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前方5公里。暮途镇？

李哲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地名，却毫无印象。

他确信自己的行程里没有经过任何叫这个名字的地方。按理说，

这条省道应该直接通往雾城郊区，不会经过任何城镇。他踩下刹车，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拿起手机尝试搜索这个地方——无服务。导航依然卡着不动。回头望去，

来时的路在几个弯道后消失在密林中。前方是未知的小镇方向，

后方是可能还在堵车的原路线。李哲看了一眼手表：4点17分。

如果这个小镇真的有路通往雾城，或许还能准时到达；如果不行，

折返原路可能会耽误更多时间。“就去看看，不行就原路返回。”他对自己说，

重新启动了车子。越往前开，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

道路从平整的柏油路渐渐变成了有些龟裂的水泥路，两旁的树木更加茂密，几乎遮蔽了天空。

阳光被切割成碎片，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气温似乎也下降了几度，李哲关掉了空调，

摇下车窗，一股混合着腐叶和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涌入车内。大约行驶了十分钟，

一座锈迹斑斑的拱门出现在前方，上面依稀可见“暮途镇”三个大字。

拱门下方是一条勉强容纳两车并行的街道，两旁是些老旧的砖木结构建筑，多数门窗紧闭，

有些甚至用木板封死。李哲放慢车速，缓缓驶入镇中。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几张破旧的报纸被风吹着在路面上翻滚。一家杂货店的招牌斜挂在那里，

随风发出吱呀的声响。理发店门前的旋转灯柱布满蛛网，早已停止转动。

整个镇子安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听不见。“这是什么鬼地方？”李哲喃喃道，

一股不安感从心底升起。他继续向前开了几百米，

终于在一个看似镇中心的小广场旁看到了人影——一个老人坐在长椅上，佝偻着背，

一动不动。李哲将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向老人。“您好，请问——”老人缓缓抬起头，

李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那是一张布满深纹的脸，双眼浑浊，几乎看不到瞳孔。

更令人不适的是，老人的嘴角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微微上扬，像是在微笑，却毫无暖意。

“迷路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我想去雾城，请问从这里怎么走？

”李哲尽量保持礼貌。老人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点：“雾城啊...往前走，

出镇子右转，就一条路。”“谢谢。”李哲点点头，准备离开。

“不过...”老人慢悠悠地补充道，“天黑前最好赶到。我们这儿...晚上不太平。

”李哲怔了一下，想追问什么意思，但老人已经低下头，恢复了最初一动不动的姿势，

仿佛从未开过口。带着满腹疑虑，李哲回到车上，按照老人指示的方向驶去。果然，

出镇后不久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他依言右转，道路重新变回了柏油路面，

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开了约莫二十分钟，李哲的安心感逐渐被困惑取代。

按照老人的说法，这条路应该直接通往雾城郊区，但他感觉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僻，

丝毫没有接近城市的迹象。更糟糕的是，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弥漫起来，能见度迅速下降。

他看了一眼油表，还剩半箱多，足够行驶一百多公里。但天色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暗，

明明才下午五点，却像是即将入夜。就在他考虑是否该掉头时，

前方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站在路中央。李哲猛踩刹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距离那人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淡黄色连衣裙，在灰蒙蒙的雾气中格外显眼。

她站在车头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哲，然后突然快步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带我离开这里。”她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李哲愣住了，

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你是谁？为什么——”“开车！”女子打断他，回头望向后方，

眼神中充满了李哲无法理解的恐惧，“快，趁他们还没来。”李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浓雾中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种本能的不安让他踩下油门，车子重新驶入迷雾。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谁？”李哲一边小心驾驶，一边问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我叫林晓。”女子简短地回答，仍然不时回头张望，“你不是本地人，怎么会来这里？

”“我迷路了，要去雾城。”李哲说，“你说‘他们’是谁？为什么你要逃跑？

”林晓转过头，直视着李哲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大、很黑的眼睛，

此刻充满了他读不懂的情绪。“这个镇子和周围的地方...不正常。”她低声说，

“来到这里的外人很少能离开。我是几个月前被困在这里的，一直在找机会逃走。

”李哲忍不住笑了，虽然眼前的情况确实诡异，但女子的话听起来太过戏剧化。

“你是说这是一个...绑架外来者的镇子？这太荒谬了。”“不，不是绑架。

”林晓摇摇头，声音更低，“是...别的东西。更糟的东西。”就在这时，

车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李哲急打方向盘，感觉左前轮似乎碾过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车身颠簸了一下。“你撞到什么东西了！”林晓惊呼。李哲停下车，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打开车门走出去。雾气比刚才更浓了，能见度不到十米。地上没有任何动物尸体的痕迹，

但左前轮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滴落。“这是什么？”李哲蹲下身，

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铁锈和腐败气味让他立刻皱起眉头。

林晓的脸色变得惨白：“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现在！”她的恐惧如此真实，感染了李哲。

他们回到车上，李哲猛踩油门，车子在浓雾中加速前进。开了不到五分钟，

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栋建筑物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近，

李哲辨认出那是一座老旧的三层楼建筑，门前的牌子上写着“暮途客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客栈前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个人，排列得整整齐齐，全都面朝道路，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车驶近。李哲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车速。“别停！”林晓急切地说，

“继续开！”但就在车子即将驶过客栈时，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中年男人突然举起手，

示意他们停车。李哲犹豫了一下，反而轻踩油门加速通过。从后视镜中，

他看到那群人依然站在原地，齐刷刷地转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动作协调得令人不适。

“他们是什么人？”李哲问道，声音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镇上的人。”林晓简短地回答，

“或者说，曾经是‘人’。”李哲想问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但前方道路旁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站在雾中的小女孩，

穿着一条褪色的红裙，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当车子驶过时，

她抬起空洞的眼睛望向他们，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过于宽大、完全不似孩童的笑容。

李哲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后脑。“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他喃喃道。

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来，雾气更浓，车头灯的光线在雾中形成两道有限的光柱，

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二十米的路面。李哲打开了远光灯，效果并不明显。

“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他说，“这样开车太危险了。”林晓没有反对，

只是紧张地绞着手指：“但不能是那个客栈。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废弃的农舍，

应该比客栈安全。”按照林晓的指引，李哲在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路上拐了弯。

小路颠簸不平，车子缓慢前行了约十分钟后，一栋破败的农舍出现在视野中。

它孤零零地立在树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屋顶部分坍塌，窗户大多破碎，

看上去已经废弃多年。李哲将车停在农舍后方，尽可能隐蔽起来。两人下车时，

浓雾中传来一声悠长而诡异的嚎叫，既不像狗也不像狼，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什么声音？

”李哲警觉地问。林晓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向农舍的后门。门锁早已锈蚀，她轻轻一推，

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扬起一片灰尘。农舍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糟，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李哲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

光线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束。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家具和杂物，墙壁上布满污渍和蛛网。

“我们最好找个房间躲起来，把门堵上。”林晓低声说，仿佛害怕被什么听到。

他们选择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除了一张锈蚀的铁架床和一个破衣柜外空无一物。

李哲将床推过来抵住门，又检查了唯一的窗户——窗外是农舍的后方，

浓密的树林在雾中若隐若现。坐下来后，李哲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林晓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但憔悴，淡黄色的连衣裙已经有些脏污，

她的手臂上有几处奇怪的淤青，形状不像普通的磕碰伤。

“现在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李哲问道，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林晓。

林晓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瓶子。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也不知道全部真相。”她轻声说，“我是半年前来这里的，

本来是要去雾城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导航出了问题，就像你一样，我来到了暮途镇。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镇，

只是有点...过于安静。我去了镇上唯一的客栈，老板娘很热情，说天色已晚，

建议我住一晚再走。”“我同意了。那天晚上...我听到走廊里有奇怪的声响，

像是拖拽重物的声音，还有低语。我从猫眼往外看，看到几个人拖着什么东西往地下室走。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具尸体。”李哲皱起眉头，但没有打断。“我吓坏了，

想偷偷离开，但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后来我撬开了窗户，爬了出去，躲进了树林。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附近躲藏，寻找离开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沿着路走？”李哲问。

“我试过。”林晓的眼神变得空洞，“每次都会绕回这个镇子。

就像...就像这些路是活的，它们会改变方向，把你带回来。”李哲沉默了片刻。

这个故事太过离奇，但结合他今天的经历，又不由得他不信。那个笑容诡异的老人，

排列整齐的客栈人群，雾中微笑的小女孩...这一切都不正常。“你说他们曾经是‘人’，

是什么意思？

”林晓深吸一口气：“我认为这个镇子...或者这片土地...被某种东西诅咒了。

镇上的人...他们看起来像人，行为也大多像人，但有时候...你会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他们的眼睛会变得空洞，表情会变得僵硬，像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而且，”她补充道，

“他们似乎需要外来者...为了某种目的。我不确定是什么，

但那些进入暮途镇后再也没有出现的外来人...我觉得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自己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清晰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屏住呼吸，对视一眼。

李哲悄悄移动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一片漆黑。又一声脚步声，更近了。

有人——或者说某种东西——正在上楼。林晓的脸色惨白，

无声地用口型说：“他们找到我们了。”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长时间的寂静，

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李哲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然后，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第二章 夜狩门把手缓缓转动，发出锈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李哲屏住呼吸，

全身肌肉紧绷，目光死死盯住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他身后的林晓已经退到房间最远的角落，

双手捂嘴，眼中满是惊恐。“吱呀——”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抵在门后的铁架床随着推力向后滑动了几英寸，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只干枯、布满皱纹的手从门缝中伸了进来，手指异常细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乎乎的污垢。

李哲本能地抓起地上的一根断裂的床腿，高举过头顶，准备随时砸下。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有人吗？”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我是这房子的主人。

”李哲与林晓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轻微摇头，嘴唇无声地张合：“不要相信。

”但门已经被推开足够大，一个佝偻的身影挤了进来。那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妇人，

满头白发凌乱地扎在脑后，脸上沟壑纵横，穿着一件褪色的印花外套，

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跳跃，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老妇人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李哲手中的木棍上。“这是我家，

”她平静地说，声音如同风吹过枯叶，“你们闯进了我的家。”李哲慢慢放下木棍，

但并未放松警惕。“对不起，我们迷路了，雾太大没法继续开车，所以找个地方避一避。

”老妇人点点头，提着煤油灯在房间里踱步，灯光扫过布满灰尘的角落。

“很多人都迷路...很多人...”她喃喃自语，然后突然转向林晓，“你看起来很面熟，

小姑娘。”林晓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回答。老妇人没有追问，只是走到窗边，

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今晚不太平，你们最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她转过头，

浑浊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外面有什么？

”李哲问道。老妇人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像是微笑，又像是抽搐。“夜狩者。

它们在大雾之夜出来狩猎。”“夜狩者？”李哲重复这个陌生的词汇，

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老妇人没有解释，只是将煤油灯放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

“这灯留给你们。记住，不要让它熄灭，也不要出去。”说完，她转身向门口走去。“等等，

”林晓突然开口，声音紧张，“您不和我们一起吗？”老妇人停在门口，

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我有自己的地方。天亮后，如果你们还活着，就沿着东边的小路走，

不要回头，不要走大路。”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要相信镇上的任何人，包括我。

”这句自相矛盾的话让李哲更加困惑，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老妇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脚步声沿着走廊远去，最终归于寂静。李哲立刻将门重新堵好，

然后转向林晓：“你相信她吗？”林晓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无助地耸耸肩。“我不知道。

但这个‘夜狩者’...我听说过。半年前我刚到这里时，客栈的老板娘警告过我，

说大雾之夜不要外出。那天晚上，我确实听到了奇怪的声响...还有尖叫。”她走到窗边，

小心翼翼地拨开破损的窗帘一角，向外窥视。“我觉得她说得对，我们最好待在这里，

等天亮。”李哲拿起那盏煤油灯，仔细观察。这是一盏相当古老的灯具，

黄铜底座已经氧化发黑，玻璃罩上有几道细微的裂纹。灯内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

投下跳动的光影。不知为何，盯着那簇火苗看久了，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二人轮流休息，始终保持一人守夜。李哲拿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电量也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他关掉手机以节省电力，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那盏煤油灯。午夜时分，雾中传来了声音。起初是遥远的嚎叫，

与之前他们听到的类似，但这次更近，而且不止一个。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被拖拽的声音，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呜咽。李哲和林晓紧靠在一起，屏息倾听。声音越来越近，

似乎就来自农舍周围。透过地板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外面有晃动的光影。“它们在找我们。

”林晓低声说，声音颤抖。李哲握紧手中的木棍，感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清晰的撞击声——像是门被强行撞开。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在一楼回荡，

伴随着一种奇怪的、类似野兽喘息的声音。那个东西在一楼徘徊了大约十分钟，翻动杂物，

偶尔发出令人不安的低吼。然后，脚步声开始向楼梯移动。林晓紧紧抓住李哲的手臂，

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李哲举起木棍，对准门口，心脏狂跳不止。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长时间的寂静，然后是一声深长的吸气声，仿佛门外的生物正在嗅闻他们的气味。

煤油灯的火焰突然摇曳起来，颜色诡异地转为淡蓝。门下的缝隙中，一个阴影停驻。

李哲看到一双扭曲的、非人的脚，皮肤呈不健康的灰白色，趾甲又长又黑，像是猛禽的爪子。

那个东西在门外站了足足五分钟，然后发出一声失望的咕噜，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沿着走廊远去，最终消失在楼下。两人又等待了十分钟，确定那东西真的离开后，

才松了一口气。李哲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而林晓已经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那是什么？”李哲问道，声音嘶哑。林晓摇摇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我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谢天谢地它没有闯进来。”后半夜相对平静，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嚎叫。煤油灯的火焰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稳定地燃烧着，

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着这个房间。当天边泛起第一缕灰白，雾气开始逐渐消散时，

李哲终于敢打开一点窗户透气。清晨的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我们应该走了，”林晓说，她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坚定，“按照老妇人说的，

走东边的小路。”李哲点点头。他们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下楼时看到一楼一片狼藉，

家具被撕碎，墙上有多道深深的抓痕。前门大敞，门板已经从铰链上脱落。

“看来昨晚那位访客不太友好。”李哲试图开玩笑，但声音中的紧张出卖了他。

他们在农舍后方找到了李哲的车，幸运的是，车辆完好无损。按照老妇人的指示，

他们找到了东边那条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小路。这条路太窄，无法通车，

二人只好弃车步行。“希望这个决定不是个错误。”李哲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车，

心中满是不安。小路蜿蜒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林中异常安静，

连鸟鸣声都听不到。走了约半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浑浊，泛着不自然的泡沫。

一座简陋的木桥横跨溪上，桥的对岸，一栋孤零零的小屋矗立在林间空地上。

“有人住在这里。”李哲注意到小屋烟囱里飘出的缕缕炊烟。

林晓拉住他的手臂：“我们最好绕过去。”但就在这时，小屋的门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工装裤和格子衬衫，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林间居民。看到他们，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友好的笑容。“早上好！很少在这里看到陌生人。

”男人向他们招手，“过来喝杯热茶吧，你们看起来累坏了。”李哲犹豫地看了林晓一眼，

后者轻微摇头。男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笑容更加和善：“别担心，我不是什么怪人。

我叫陈明，是这里的护林员。这附近不太安全，特别是昨晚那种大雾之后。

”听到男人提到“大雾”，李哲心中一动。“你知道昨晚雾里有什么吗？

”陈明的表情严肃起来：“听说过一些传说。来吧，喝点热茶，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

”疲惫和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警惕，二人跟随陈明进入小屋。内部陈设简单但整洁，

木柴在壁炉中噼啪燃烧，水壶在炉子上冒着热气。陈明为他们倒了茶，

然后在一张旧扶手椅上坐下。“那么，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陈明问道，

眼神在二人之间移动。李哲简要讲述了迷路的经历，但隐去了老妇人和夜狩者的部分。

陈明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暮途镇...”他喃喃道，喝了一口茶，“那地方名声不好。

我在这里工作二十年了，很少去那个镇子。”“为什么？”林晓问道，她的茶杯端在手中，

但没有喝。陈明向前倾身，压低声音：“那里的人...不太正常。

从我祖父那辈起就有传言，说那个镇子被诅咒了。镇上的人...他们会变化，

特别是在大雾之夜。”李哲感到脊背发凉：“变化成什么？”“没人知道，或者说，

知道的人都没能离开。”陈明叹了口气，“我偶尔会看到一些外来者前往那个镇子，

但他们很少回来。即使回来...也变了。”“变了怎么讲？”李哲追问。陈明犹豫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看起来还是同一个人，但行为举止不同了。眼神空洞，表情僵硬，

就像...就像有人在操纵木偶。”李哲想起在暮途客栈前看到的那些排列整齐的人，

他们的动作确实协调得不自然。“那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里？”林晓问道，声音中带着急切。

陈明站起身，走到窗前，指向远处的一座山：“翻过那座山，有一条公路，经常有车辆经过。

比走大路安全，大路会经过暮途镇。”李哲也走到窗前，顺着陈明指的方向看去。

那座山看起来不远，但山路显然不会好走。“谢谢你的建议。”李哲说，

然后注意到窗台上摆放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陈明与一个年轻女子的合影，

女子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笑容灿烂。李哲觉得她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陈明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女儿，陈小雨。三年前去大城市工作了。

”李哲点点头，转身准备道别，却看到林晓的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嘴唇微微颤抖。她突然站起身，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们得走了。”她说，

声音异常尖锐，“现在就走。”陈明皱起眉头：“怎么了，小姑娘？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林晓没有回答，只是抓住李哲的手臂，用力把他向门口拉。李哲困惑不解，

但还是顺从地向陈明道谢告别。陈明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表情难以解读。

一进入树林，远离小屋后，林晓就加快了步伐，几乎是拖着李哲向前走。“怎么回事？

”李哲问道，试图让她慢下来。“那张照片，”林晓气喘吁吁地说，脸上毫无血色，

“那个女孩...我见过她。”李哲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在哪里？”“三年前，

我刚到这里时，在客栈见过她。她说她叫陈小雨，是从大城市来的，想离开但找不到路。

”林晓的声音颤抖，“我们一起计划逃跑，但第二天她就不见了。老板娘说她一早就离开了，

但我不相信...后来，我在客栈的地下室找到了她的发卡，上面有血迹。

”李哲感到一阵恶心：“所以陈明在说谎？他女儿根本没有去大城市工作？”林晓摇摇头，

眼中充满恐惧：“更糟的是，我刚才在厨房的桌子上看到一本笔记本，

翻开的页面上写着日期...是三年前的。笔迹和我在客栈看到的一些记录一模一样。

”李哲突然明白了：“你认为陈明和镇上的人是一伙的？”“不只是这样，”林晓停下脚步，

直视李哲的眼睛，“我认为他根本就不是护林员。那间小屋里太多东西不对劲了——太干净，

太新，不像有人长期居住。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他说他在这里工作二十年了，

但看起来最多四十岁。”李哲回想起来，确实如此。陈明看起来太年轻，

不可能是工作了二十年的护林员。“那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李哲问道，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可怕的猜测。

林晓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指给我们的方向...是回暮途镇的路。从那个角度看去，

山后面的确是公路，但如果你仔细观察，那条路的走向...最终会绕回镇子。

”李哲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们差点又落入陷阱。“所以我们该怎么办？”他问道，

第一次真正感到绝望。

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李哲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拿的——展开后是一幅手绘的简略地图。

“我在他厨房里偷的，”她解释道，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线，“这才是真正的出路，

沿着溪流向下走，大约五公里后有一条废弃的铁路，沿着铁路走就能离开这个区域。

”李哲仔细查看地图，发现它比陈明指的方向要远得多，但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你确定这个可信吗？”林晓苦笑：“不确定，但比相信那个男人好。”他们改变方向，

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路越来越难走，荆棘和灌木丛生，

二人不得不频繁地用手拨开挡路的枝条。一小时后，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条废弃的铁路，

铁轨已经锈蚀，枕木大多腐烂，但路径清晰，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就是这里了。

”林晓说，声音中带着希望。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他们回头看去，

只见陈明站在远处的山坡上，正向他们招手。在他身后，还有几个人影正在快速移动。

“他找到我们了。”李哲说，心跳加速。林晓已经踏上了铁轨：“快走！

”二人沿着铁路狂奔，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铁路穿过一个短暂的隧道，

黑暗中他们只能依靠触觉前进。当终于看到隧道另一端的亮光时，他们几乎要欢呼起来。

但希望很快破灭。隧道出口处，几个人影站在那里，背光的面孔模糊不清，

但姿态明显不友好。

李哲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他们在暮途客栈前见过的那个穿深色外套的中年男人。

他们被困在隧道里，前后都有追兵。林晓绝望地靠在潮湿的隧道壁上，滑坐在地上。

“我们逃不掉了。”李哲紧握手中的木棍，准备做最后的抵抗。就在这时，

他注意到隧道壁上有一扇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锈蚀的锁。“这里！

”他喊道，用木棍猛击门锁。几次重击后，锁具终于断裂。他拉开门，

后面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阶梯，深不见底，散发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

隧道的两端，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哲拉起林晓：“没有选择了。”他们走进门内，

反手将门关上。在彻底的黑暗中，他们只能扶着墙壁，一步步向下走去，

不知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第三章 深渊之下铁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最终被浓重的黑暗和寂静吞噬。李哲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门外隐约传来模糊的叫喊和撞击声，但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他们...进不来吧？

”林晓在黑暗中轻声问道，声音颤抖。李哲摸索着门板，找到了一根老旧的门闩，

他费力地将其推入插槽。“暂时安全了。”他长舒一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完全的黑暗笼罩着他们，几乎令人窒息。

李哲摸索着口袋，掏出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的光芒刺得他们眯起眼睛，

电量显示只剩下百分之十五。“得省着点用。”他将手机电筒打开，

一道微弱的光束划破了黑暗。他们正站在一条向下延伸的混凝土阶梯顶端，阶梯陡峭，

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

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墙壁上凝结着水珠，摸上去湿滑粘腻。“这是什么地方？

”林晓紧挨着李哲，不安地环顾四周。“不知道，但总比落在外面那些人手里好。

”李哲将光束照向阶梯下方，“只有一条路。”他们小心翼翼地开始向下走，

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谨慎，生怕发出过大的声响。阶梯是回旋向下的，仿佛没有尽头。

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老旧的电线管道，但早已停止使用。越往下，

那种化学药剂的气味就越浓烈。大约下了四五层楼的高度，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条水平的走廊，两侧是斑驳的混凝土墙壁，顶上挂着几盏已经破碎的荧光灯管。

走廊两侧有几扇金属门，门牌上的字迹大多已经剥落，难以辨认。

李哲用手机照向其中一扇门，上面依稀可见“值班室”字样。他试着推了推门，门应手而开，

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房间不大，

里面有一张金属桌、两把翻倒的椅子和几个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柜。墙壁上挂着一本老式日历，

纸张泛黄，日期停留在——李哲凑近细看——十五年前的某一天。

“十五年前...”他喃喃道。林晓从地上捡起一个破烂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些泛黄的纸张。

她快速翻阅着，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看这个。”她将一张纸递给李哲。

那是一份打印的报告，标题是“暮途镇异常现象初步调查报告”，

落款是“国家异常现象研究所”。

途镇及周边地区出现的“空间扭曲现象”、“居民行为异变”以及“无法解释的物理规律”，

建议进行“进一步隔离研究”。报告的结论部分被大片的污渍覆盖，难以辨认。

“异常现象研究所？”李哲皱起眉头，“我从没听说过这个机构。”“看这里。

”林晓指着报告底部的一行小字，“‘项目代号：Ω欧米伽’。”李哲感到一阵不安。

他继续在房间里翻找，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工作日志。日志的主人似乎是一名研究人员，

记录了这个地下设施的日常运作。在最后几页，

笔迹变得潦草而慌乱：“第73天：隔离墙外传来撞击声，

安保系统失效...”“第75天：电力供应中断，启用备用发电机。α区传来尖叫，

我们不敢前往查看...”“第77天：食物所剩无几。

Johnson教授和他的小组没有返回。我们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在通风管道里说话，

但那不可能是他们...”“第79天：它们会模仿人类的声音。

God...它们就在门外...”日志到此中断，最后一页上只有几道凌乱的划痕，

像是笔尖在极度恐惧下无意识划出的。李哲合上日志，与林晓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这个设施是被废弃的，”林晓低声说，“但外面那些东西...它们可能还在这里。

”李哲点点头，将日志塞进背包。“我们得找到另一条出路。”他们离开值班室，

继续沿着走廊前进。走廊两侧的房间大多空荡荡的，

有些里面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和翻倒的仪器，像是被人匆忙搜刮过。

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在这里更加浓烈。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的金属大门，

门上有一个圆形的观察窗。李哲小心翼翼地凑近观察窗，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摆放着几排实验台和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仪器。大厅的另一端还有几扇门，

其中一扇上面标着“主实验室”的字样。“看起来像是个实验室。”李哲低声说。

就在他准备推门时，远处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二人立刻屏住呼吸，关掉手机灯光，

躲进旁边的阴影中。脚步声。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从大厅另一侧传来，越来越近。

李哲透过门缝向外窥视。一个身影走进了大厅——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的人形生物，

它的动作极其不协调，四肢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它的脸部大部分被阴影遮盖，

但当它转过一个角度时，李哲看到它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那个生物在大厅中央停下，头部以不自然的角度转动着，像是在嗅闻空气。

它发出一种低沉的、类似喉音的声音，然后突然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李哲猛地后退，

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捂住林晓的嘴，防止她发出任何声音。二人紧贴着墙壁，

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们的心脏上。那个生物停在了门外，李哲能听到它粗重的呼吸声，

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杂音。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分多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

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又等待了几分钟，李哲才敢打开手机灯光。林晓的脸色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