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过看她自杀
人被逼上绝路，很可能会反扑。
顾芷宁一直有留意翠儿。
当她看到翠儿拿着簪子刺向自己时，一方面将藏在衣袖银针快速仰起自保。另一方面，仓促闭眼，似是吓傻了。
“啊！”
一把匕首却刺了过来，翠儿手腕吃痛，丢了簪子。
屋外人也蜂拥而至，直接将翠儿捆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四周人都吓住了。
顾芷反应过来出手的人是言侯爷，略有所思。
言璟霆帮她？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瞧见言璟霆看着自己的双手，眉头紧皱。
“多谢言侯爷救命之恩。”
顾芷宁上前一步，恭敬的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言璟霆。
言璟霆手上刚捻了香灰，又溅了血，他的确是需要一条帕子。
不过对方是顾芷宁？
言璟霆低眸睨着她，嗓音邪佞：“一个嫡女，等着被一个丫鬟冤枉杀害？”
“但有侯爷相救，芷宁也没遭此横祸。”顾芷宁把双手摊开，等着他归还帕子。
言璟霆将双手擦拭干净，看顾芷宁的目光越发幽深。
他不喜欢内宅争斗，也更不喜有人在他面前装傻充楞、自作聪明。
本意是想归还的帕子被他团在手心，在顾芷宁要接过的瞬间，松手落地。
顾芷宁唇角笑意依旧，弯身去捡帕子。她距离言璟霆更近了，以至于听到他那压得很低的声音。
“趁天黑爬树、自杀，真张扬。”
顾芷宁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身子一倾，险些没有站稳。
那晚祠堂自杀，屋顶果然有人。
不过那人居然是言璟霆？
言璟霆路过顾家？
顾芷宁瞬间联想到，狗洞那个被人救走的孩子。
“小公子伤口可否愈和？治疗毒疮的土方子，芷宁也有。”
顾芷宁捡起地上帕子，非常识趣的退后。
不管言璟霆这句话的用意如何，她都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因为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不惹为好。
言璟霆嗤笑一声，大概是觉得她无药可救。
起身离去时，身边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以至于那原本比较热闹的闲月阁，瞬间冷清下来。
只剩顾芷宁跟顾月黎，以及那不得不留下善后的周家姑娘。
“顾二姑娘，这翠儿快送走吧。”
周家姑娘面带晦气，直接下逐客令。
今晚若不是顾芷宁力挽狂澜，不光周、顾两家女子，在场所有女眷也会被冠上魔镜之癖，定会被未来夫家所诟病。
这罪责，周家可压根不想担。
顾月黎也自知心虚，陪了笑脸，灰溜溜的命人将翠儿从后门送走。
等她回来，却发现之前那些同她交好的女眷都围在顾芷宁身旁，正出言感谢。
“芷宁姐姐，你以后多跟我们走动。大家都是嫡女，在一起说话也方便。”
顾月黎目光染上一层愠怒，前世的顾芷宁就像躲在壳里的乌龟，愚笨胆小，根本不会被人注意！
她清了清嗓子，走过去紧握住了顾芷宁的手。
“姐姐，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顾月黎清楚记得，前世顾芷宁压根不懂什么医术。

侯爷可敢赌一把？
言璟霆一直站在顾芷宁的身侧不远处，发现顾芷宁从袖子里掏出的是匕首后，眸光闪过一抹杀意。
他的手抓住顾芷宁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颈，将人强行扣在大厅的柱子上。
顾芷宁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疼得眉头皱了起来。
她瞬间怒了。
可随着脖颈上的力度加大，窒息晕眩袭来。
她想起了师父的话。
生死存亡之际，别顾忌颜面脸面，保住性命才是上策。
所以该哭哭，该服软就服软。
尤其是美人儿哭一哭，或更会让男人心生怜悯。
顾芷宁双眸满含委屈，瞳孔染上一层雾气。她手也慢慢松开，将匕首丢落在地。
“砰、”
言璟霆满眸的杀意，随着顾芷宁的梨花带雨以及被匕首的落地，消散大半。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顾芷宁抬起腿，用力朝着言璟霆踹过去。
言璟霆很快反应过来，他猛地后退，那抓着顾芷宁的手也紧随之松开。
紧接着顾芷宁二话不说，从衣袖掏出银针，直接朝着言璟霆唰唰刺过去。
言璟霆心生懊悔，身影一闪，手指夹住顾芷宁刺过来的三根银针。
顾芷宁这时已经重新把匕首捡了起来。
她眸光挑衅，哪里还有刚刚的楚楚可怜。
“顾芷宁！你胆敢戏耍我！”
言璟霆怒不可遏的看向顾芷宁。
他，居然心软了......
“言侯爷！你想要我的命，我不骗你，如何站在这里跟您说话？”
顾芷宁将那匕首擦拭干净，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今日三上门侯爷先是试探，拿匕首给小公子放血又引你杀意。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我侯府的门，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么？”
言璟霆一挥手，守在门外的田策带人堵在了门外，压根不给顾芷宁离开的机会。
顾芷宁唇紧紧抿着，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言璟霆。
今日她算是得罪了彻底得罪了言璟霆，就不怕再多一些了。
“言侯爷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白要我一条性命？”
“哦？”
言璟霆没想到顾芷宁那平日乖巧柔弱的内宅女子，会如此伶牙俐齿。
他唇角一抹冷笑，擒了顾芷宁的衣袖，将人拖拽到望北的病榻前。
“你若医不好，再杀你不迟！”
“我若医不好，那也是因为言侯爷拖延小公子的病情！”
顾芷宁给望北把了脉，扯开他的衣衫。
那些毒疮，比她初见这孩子时大了一圈，还散发出糜烂的臭味。
“三天前，这些毒疮应该只有如今的一半大小。”
顾芷宁目光冷冷的看向言璟霆，语气清冷：
“言侯爷知道我有药，都不曾找人寻我。难道，不是你拖延了他的病情？”
言璟霆被顾芷宁的话语一激，眸光染上一层懊悔。
是他耽误了望北的病情？
他喉结滚动，语气软了几分：“说清治病的每个细节！”
“......”
顾芷宁刚刚的怒意也消散了大半。
她回京是要复仇的，若是跟言璟霆结下梁子并不是好事。
当即起身行礼，唇角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
“侯爷应该已经听过不少人说过看病的细节，但迟迟不给小公子用药。
第一是因为小公子的呼吸薄弱，大概承受不了祛除毒疮的罪吧吧？”
“第二是这些毒疮，自打小公子娘胎里就带着的。普通的大夫根本没有把握医好，是么？”
言璟霆眸光一凛，没有否认。
顾芷宁顿了顿，继续缓缓开口：
“我可以先用药吊住小公子的性命，然后彻底祛除毒斑。”
言璟霆眸光闪过一丝怀疑，彻底清除？
“你可清楚治不好的后果？”
望北身上的毒疮的确是打娘胎带着的。所以这些年，言璟霆找了一帮又一帮的人帮望北看病。
每次都是那些毒斑消了再出现，反反复复，同时伴随着高烧。
这次因为被人刺杀，加上毒疮复发。望北的脉象薄弱，不少大夫都让他准备后事了。
但是顾芷宁，说她能治好？
“侯爷可敢赌一把？
小公子死，我便陪葬！若小公子生，”
顾芷宁起身行礼，语气平缓：“希望侯爷能将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再答应我一件事。”

想不到吧，她也重生了
京城顾府，盛夏时节。
蝉声高低错落，此起彼伏。
钩窗下，顾芷宁斜倚床榻，咳嗽不止，惨白面色因憋气染上阵阵红晕。
身旁的女子忙帮她拍背顺气，满是疑惑的开口。
“姐姐，你不会真被换夫婿这事吓到了吧？”
“按理来说，我把好的亲事让给姐姐，你不是应该开心么？”
五天前，顾家将养在乡下庄子六年的嫡女顾芷宁接回议亲，对方是已经中了秀才的顾府门客徐从安。
与此同时，跟庶女顾月黎有过几面之缘的京城四大贵公子言文行，上门求娶顾家女。
这本是天宫作美的两桩喜事。
不过顾月黎前日病了一场，醒来后扬言嫡庶有别，提出互换夫婿。
众人都知徐从安家境贫寒，前途迷茫。
反观言文行贵为京城贵族，家中还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叔叔言璟霆，昨日刚被圣上加封侯爵。
这等家世身份差异，顾月黎还提出交换夫婿，肯定是病糊涂了！
只有顾芷宁大胆猜测，顾月黎很有可能不是糊涂，而是跟她一样也重生了。
因为前世，顾月黎成亲当晚言文行突然暴毙。言家认定她克夫，仗着权势滔天，将她关在言家祠堂折磨多年。
一直等到她嫁的夫婿徐从安成了一品宰相，她孕有七月，才借待产之名将顾月黎从言家救出。
可以说，言家这桩婚事看起来很好，但嫁过去就是当寡妇，屈辱渡过残生。
顾芷宁心中的疑惑加重，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试探开口：
“妹妹身上的松柏墨香，闻着好舒服。”
没想到顾芷宁会注意到这等细节，顾月黎笑着解释：“我喜诗书，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姐姐若闻着舒服，我便送些过来？”
她的回答，却恰好印证了顾芷宁的想法——顾月黎的确重生了。
前世的顾月黎压根不喜诗书。
喜好研墨加入松柏的，只有她前世所嫁——那个如今贫寒落魄，还在顾府当门生的徐从安。
看来，顾月黎认为嫁给徐从安就能改变前世悲惨结局。未来还能借徐从安成为诰命夫人，以及京城人人羡慕的的贵妇。
但顾月黎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
前世她用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钱帮徐从安买房置地，照拂他从乡下投奔的穷亲戚，纳妾数十。
更重金疏通徐从安仕途，保他前途无量。
但凉薄如他，她多年付出换来的是她生子难产时——徐从安语气宠溺，问怀中新人“保大”还是“保小”？
“都不要嘛～”
那新人语气糯软动人，却让她一尸两命，死不瞑目！
猛然，顾芷宁的思绪被一道软糯嗓音惊醒。
“姐姐，你到底要不要嘛？”
是顾月黎。
她许久等不到顾芷宁开口，开口追问。
可这句话，却让顾芷宁如雷贯耳，犹如晴天霹雳。
不要嘛～
这语气，分明同前世定她生死时一模一样！
原来，前世徐从安怀里的新人竟是顾月黎！
竟然......是她？
那个前世被她从言家魔爪救出的‘好妹妹’，上辈子竟恩将仇报，夺她夫君，害她一尸两命！
这辈子重生，还妄想让她替她嫁到言家受尽折磨？

你不能再喊她母亲了
周嬷嬷笑瞧着赵姨娘母女，语气低喃：“二姑娘真心想学？”
赵姨娘见周嬷嬷说话开门见山，还以为她是一个极好说话的主子，忙急忙点头应下。
“若周嬷嬷愿意一同管教月黎，他日月黎同母亲，也自会投桃报李。”
顾月黎说着，目光慢慢瞟向刚刚一同带来的礼物。
这是她跟母亲精心准备的礼物，有两件还是她们这些年攒下来的值钱玩意儿，打发宫里来的一个女官，自是绰绰有余。
岂料，周嬷嬷看都没看那些礼物一眼，反而叹了一口气。
“可我管教太过严厉，又过于死板，我怕二姑娘接受不了。”
顾月黎看着楚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个嬷嬷放心。若嬷嬷说的是对的，月黎肯定会虚心接受的。”
“那我先要给二姑娘指出一点了。”
周嬷嬷脸上的笑意冷却，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顾家虽然没有主母，但在我们宫国，断没有庶女称姨娘为‘母亲’的道理！”
“您应该喊她为赵姨娘！”
“什么？姨娘？”
顾月黎身影一顿，扭头看向赵姨娘。
让她喊自己的亲生母亲为姨娘？
她怎么能愧对母亲！
可她紧跟着，又想起周嬷嬷是曹昭仪身旁的贴身女官。
突然就觉得‘姨娘’这几个字，也不过是个给外人听的称呼罢了。
“嬷嬷说的是，月黎会改，那这段时间是否可以常伴嬷嬷身侧？”顾月黎微微行礼。
一旁赵姨娘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过是为了攀上宫中的一个女官，顾月黎竟然连母亲都不喊了？
但她在外都是善解人意的母亲，脸上又忙挂上笑意。
周嬷嬷正转身扶起顾月黎，刚好看到了笑意阑珊的赵姨娘。
“二姑娘知书达理，有错就改，也重嫡庶，我很喜欢。就是不知道赵姨娘，同意二姑娘听我教导么？”
赵姨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暗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抓着帕子。
庶女的确不能称呼姨娘为母亲，不过顾家多年没有主母，无人提起，也就这么叫了。
周嬷嬷这一提醒，无疑是在提醒她赵姨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
且一想到顾月黎每次见面都要喊她姨娘，她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
但出声拒绝，便是她不懂规矩。得罪周嬷嬷不说，且还会让顾月黎错过这个接受宫中女官教导的机会......
“月黎就劳烦嬷嬷了。”
赵姨娘最终还是笑脸相迎。
只是一出院子，脸就拉了下来。
“我看这个周嬷嬷，分明是故意挑唆我们母女感情。”
“母亲，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啊。您看我私下不是还能喊您母亲么？”
顾月黎看出赵姨娘的不乐意，柔声哄道：
“再说母亲以后一定会是顾家的当家主母，到时候女儿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喊您母亲了么？”
“是这个道理，但你不觉得顾家最近有些不对么？”
赵姨娘眉头紧皱，思索着最近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像自打顾芷宁回来......
赵姨娘心里的那根弦紧绷起来，怀疑道：“顾芷宁从乡下庄子回来后，也太老实了吧。”

回京的目的
楚嬷嬷闻声回头，刚好看到顾芷宁将一把匕首横在脖颈上。
她吓得丢了手中的烛火，惊慌望着顾芷宁，声音也止不住的打颤。
“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顾芷宁凤眸含泪，神色坚定，唇角却扬着一抹淡笑。
“嬷嬷，我从小没了娘亲。被送去乡下，其实就是被父亲抛弃！
如今回府议亲，父亲宠爱顾月黎，而顾月黎执意把言家那看起来好的婚事推给我。
但实际上那言文行是个马上要死的人，我嫁过去便是守活寡！”
“既然如此，不如今日给母亲磕了头，直接死了算了！”
顾芷宁刀子一扬，竟真对着自己脖颈割去。
“姑娘不要啊！”
顾芷宁的话，听得楚嬷嬷脸色惨白，懊悔不已。
当年她身处虎狼之地，一心求死，是顾芷宁的母亲将她救出。夫人难产去世，她本无活的念头。是夫人让她守在顾家祠堂，帮顾芷宁守住嫁妆。
本以为虎毒不食子，顾家会为顾芷宁寻一门好亲事，她也可以安心赴死。
哪里想到顾家人会如此作践顾芷宁，竟然要将她嫁过去当寡妇！
楚嬷嬷狠狠咬着牙，蛮横开口：“谁说没人在乎姑娘！再不济，还有我这糟老婆子能陪着你！
我们还有你母亲留下的嫁妆，足够我们离开这里平静度过下半辈子！”
“那嬷嬷会不会跟母亲一样抛弃我而离开呢？”
顾芷宁匕首一顿，眸光涟涟看着楚嬷嬷。
“不会的，老奴会守着姑娘一辈子的。”
楚嬷嬷小心翼翼的从顾芷宁手里抢过匕首，用力丢了出去。看着顾芷宁脖颈上的伤口，免不了又是两行热泪。
都委屈到自杀了，她们姑娘的日子还是人过的么？
她不能死！她要陪着姑娘！
楚嬷嬷慢慢抱住顾芷宁，像幼时一样拍打她的肩膀，轻轻安抚。
顾芷宁枕着楚嬷嬷的肩头，她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止不住的笑意。
她其实想过很多办法阻止楚嬷嬷自杀，最后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所以她决定走楚嬷嬷自杀的路，让楚嬷嬷无路自杀。
就是可惜......
牺牲了一点鸡血，还丢了一把匕首。
“走，姑娘我们进屋，我有东西交给你。”
顾楚嬷嬷紧紧攥着顾芷宁的双手，生怕她再次轻生。
顾芷宁乖巧的跟在楚嬷嬷身后，却猛然转身望向屋顶。她眸光微凝，瞬间多了一抹凛冽杀气。
屋顶，似乎有人。
“砰～”
一只猫从屋顶上迅速跑过，还带翻了一片瓦。
祠堂附近安静，晚上总有猫儿来闹。
楚嬷嬷对这种声响见怪不怪，拉着顾芷宁先给母亲上香磕头，顺手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之前家主一直来要，我都说等你议亲交给你、”
楚嬷嬷说着话语一沉。
顾芷宁的父亲之前曾多次提起这笔嫁妆，被她拒绝后，又迫不及待给顾芷宁安排婚事。
如今回想起来，不由一身冷汗，这怕是想......
“嬷嬷，不管是我的父亲，还是赵姨娘跟顾月黎，都想贪图这笔嫁妆。”
顾芷宁语气略顿，厉声道：“否则，您也不会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