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疑心自己听错。
「挪用公款?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可小陈只是把我带到了会议室，虞筱坐在办公桌前，看到我时她蹙紧眉心。
「怎么回事啊闻昭，要不是严拓和我说了，我都不知道你还干的出这种事来，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是我给你自由太多了么？让你忘记了这家公司到底姓谁，你什么岗位，怎么能花这么多公款啊！」
望着她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眸，我满腔的解释突然就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公司是虞筱父母留下的产业，刚接手时几乎是个烂摊子。
她那时没什么经验，是我硬着头皮去拉拢投资，谈生意，管理后勤才做起来的。
后来公司走上规模后，虞筱给我安排了个算是清闲的岗位，又赋予我高于这个职业的权利。
她告诉我。
「就算没办法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我也要让他们知道，你在我心底的特殊。」
说不敢动是假的。
我欣喜地接受了，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从来没有行使过超越职业的权利。
如今，倒成了她嘴里的骂名。
见我半天不吭声，虞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说话啊！还是你已经承认了。」
看着她，我淡淡道。
「出差的所有费用都是符合我现在岗位要求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查。」
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么平淡的回答，她愣了。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在冤枉你吗？」
太阳穴闷闷地发痛，我捏了下眉心。
「不是严拓说我挪用公款么，那你让他仔细去查啊。」
说罢，我直接转身离去，不去管她那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我走出办公室大楼，发现虞筱的车停在门口。
看到我，她摇下车窗，冲我招手。
「上车，和我一块回家。」
陡然听到这话，我都愣了下。
以前为了避嫌，虞筱在公司里都装作不认识我的模样，上下班也是我提前半个小时先走她才会动身，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同一辆车回家。
看我不动，虞筱有些焦躁。
「你不是头疼么，还不回家休息？那件事我会查明白的，你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知道，我只要一头痛就会忍不住捏眉心。
我搞不懂了。
为什么她能一边关心着我，一边又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呢。
上了车，虞筱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见我始终看着窗外，开始和我解释起来。
「我真的和严拓没什么的，你出差那几天家里水管坏了我找他来修，没想到你就回来了。更何况，他身为我的秘书，自然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一些。」
「你别和他计较了好不好，我只是在工作上需要严拓这个人罢了。但我最爱的人是你啊，你不懂么？」
懂？我该懂的。
可现在的我已经不敢懂了。
「好，我知道了。他挺好的，我对他没什么意见。」
我随口附和了几句，可这话又不知怎么惹了她虞筱不满，她一个急刹将车停下，眼里涌动着不满。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闻昭，是不是我得磕头向你道谢你才满意啊！你确实帮了我很多，但难道我这辈子都欠你的么！」
「你别太过分了！」
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我的心底意外地很平静。
已经扯开的伤口，就算愈合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


在咖啡店坐了会，全身终于是暖和了点。
我起身准备回家。
刚踏进大门，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甚至地上的碎玻璃渣还在。
那是前天严拓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我时下意识扔过来的。
「小偷！从这里滚出去！」
他神情激动，拿起茶几上的花瓶朝我扔过来，那姿态俨然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连行李箱还没放下的我被这动静惊得驻足在原地，刚准备解释，穿着浴袍的虞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严拓你在和谁说话呢，人家等你——」
看见我时，她骤然瞳孔骤缩，脱口的话僵在嘴边。
严拓没察觉到女人的异常神色，指着我说小偷，还掏出手机报了警。
等待警察上门之时，我一直盯着虞筱，问她。
「虞筱，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闻言，严拓率先笑出声，满眼不屑。
「你是脑子坏掉了么，看清楚这可是我虞总的家！小偷，等着接受惩罚吧！」
虞筱犹豫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心底的怒气达到顶峰，忍不住冲到严拓面前，拎起了拳头。
「脑子不好的人是你，我才是虞筱的老公！」
可没想到，虞筱却死死把我拦住，失声尖叫。
「你干嘛！我告诉你别乱来啊，闻昭你冷静点！」
更没想到的是，警察赶来，她当着他们的面说我是小偷，任由他们带走了我。
回过神来，我直接进了卧室，没有像从前那样为了有洁癖的虞筱去收拾。
出差加上警局的一夜未眠，我匆匆洗漱完就倒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屋内的灯光昏暗，虞筱倚在床头看着我。
「醒了？我让人买了吃的在客厅，去吃点吧。」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眼底带着心疼。
「真倔啊你，都说了要赎你了。」
「你看你，这脸色憔悴的，这两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别去公司了。」
她俯下身想要像从前那样亲吻着我的额头，被我微不可见地躲过去。
「头疼，我要休息。」
鼻尖传来她身上的味道，那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香水味。
以前虞筱知道我有鼻炎，对香水这类的东西过敏，即使因为应酬回到家也会立刻洗澡不让我难受。
现在她却完全忘了。
而且仔细看去，她没有卸妆的脸上口红花了，整个嘴角都泛着水光。
肩膀的衣服滑落，不小心露出里面斑斑点点的红痕，又迅速被她拉起。
漏洞太多了，我闭上眼忍住酸楚，不敢再去想。
明明在我身侧的人依旧还是她，此刻却感觉变得陌生无比。
见我这样，虞筱面露担忧。
「怎么好好地会头疼呢，那阿昭你好好休息吧。之前那个谈好的客户我就让严拓陪我去协商后面的事情了，客户的时间比较宝贵。」
「昨天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我怕你我夫妻的身份说出去会不太好才会这样的，你要理解我。」
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你忙，客户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
虞筱好像松了口气，又解释了几句。
「我以后会和大家解释的。」
这句话我听她说过很多次，期待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失望落空。
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睡意袭来，我再次睡去。
隐隐约约感受到虞筱把手放在我腰上，又很快松开。
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晌午了。
想起出差的文件还没处理，我没再继续躺着，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公司。
没想到回到工位，助理小陈就跑过来提醒我。
「虞总让你去会议室。说是...让你解释下出差挪用公款的事情。」


车里的气氛变得沉寂，只有虞筱急促的呼吸声。
我望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陌生的可怕。
明明从前，她恨不得在全世界面前宣布我的好啊。
当初公司对接的第一个海外项目，客户年纪挺大，看我打扮朴素还在酒席上忙前忙后为虞筱挡酒，忍不住嘲笑。
「虞总，不是我说你，这种场合他一个小小的采购经理有什么资格和我坐在一桌啊。你要小心点，这种人脸皮厚的很。」
「给点钱，怕是什么都会做吧。」
满堂的哄笑声中，我涨红着脸低下头，暗自捏紧了拳头。
尚且还没坐稳的虞筱怒了，直接把酒泼在客户脸上。
「注意说话！阿昭很好，他帮我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情分，而不是你口里的那些龌龊事。」
「给阿昭道歉，否则我们的合作没办法继续了。」
对方气的直接拂袖离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合作也泡了汤。
后来我问她后悔么，她果断摇头。
「阿昭，我不允许任何人让你受委屈。你是最好的。」
也是那次，她生了想要公开我们夫妻关系的想法。
可后来，工作繁忙，她就将这件事逐渐抛在脑后，而等严拓出现后，她开始质疑我，恨不得我消失。
沉默半晌，我打开车窗，转头平静道。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先走了。」
下车后我打了辆车借住到朋友家凑合住了几晚，和虞筱也没有联系，本就不堪一击的关系变得更加破碎。
几天后，我请了半天假，打电话给虞筱。
电话里的她很是得意.
「哼，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的。赶紧给我道歉吧。」
此时的我站在墓园门口，听到这回答，有些不敢相信地质问。
「虞筱，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一愣，脱口而出。
「什么？」
她真的忘记了。
胸口发闷的厉害，我看着墓碑上女儿的笑脸，彻底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
五年前，虞筱怀孕了，生下女儿清清。
清清是早产儿， 生下来就小病不断，基本上都在医院度过。
那时却是虞筱的工作是最忙的时候，清清都是我来照料的。
虽然忙，但我是幸福的，感觉未来都有了盼头。
可老天给我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岁时，清清被一场小小的流感夺走了生命。
我和虞筱被悲痛击倒，陷入在痛苦里很久。
每年这天，都会来到墓园陪着清清说很久的话。
如今，虞筱居然忘记了。
半个小时后，虞筱才匆匆赶来，走近时，我又闻到了属于严拓的那股让人恶心的香水味道。
我该质问的，可张了张嘴，却没什么力气了。
「对不起阿昭，我忘记了今天是清清的生日了。」
她将买的菊 花摆在墓碑前，看到灰尘沾染在她的衣摆上时，忍不住抱怨。
「你该提前和我说的啊，明明知道我事情这么多。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来，清清又不会怪我们，何必一副谴责我的样子。」
看着她毫无歉意的表情，我的心猛地往下沉。
我之前天真的以为，就算她不在乎我了，也该记得这个曾经我们爱情的结晶的。
却没想到，她能冷血薄情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心里。
「你是忙着工作，还是忙着和严拓约会啊。」
这话成功让虞筱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抬高声音质问着我。
「你在怀疑我？闻昭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就不能像从前那样相信我呢，一天天的真是不知道在闹什么！」
看她这样激动，我突然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虞筱，那天严拓去家里，真的是去修水管么？」


出差提前回来，妻子居然把男秘书带回家，还把我当成了小偷，当场报了警。
气不过的我刚想反驳，却被妻子打断。
「对，他就是小偷！警察同 志你们一定要严肃处理，好好让他受到惩罚。」
我不敢置信，眼睁睁看着她和男秘书牵手离开。
第二天妻子来赎我。
“都怪你没打招呼就提前回来，我才有些生气，想让你长个记性而已。”
我冷冷看着她脖子上的草 莓印，拒绝离开。
后来，年会上男秘书中大奖后难掩激动和妻子热吻时，站在台下的我无动于衷。
妻子却慌了，追问我为什么不在意。
......
警察局里，妻子虞筱听见我的回答，惊讶地瞪大双眼。
「不走？我不是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么闻昭，是因为你回来的太突然了，我一时生气才会配合严拓说你是小偷啊。」
「你也答应我了，在外人面前别说你是我老公啊。」
「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已经主动来赎你了嘛？一个男人还矫情什么，快走，公司还需要你呢，阿昭。」
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面色，我连续好几天没睡的脑袋越发昏沉。
我缓缓摇头，没什么力气说话。
「你可以走了，警察会查明我到底是不是小偷的。」
这话刚说完，虞筱的声音陡然变大。
「够了！你不就是怪我把严拓带回家嘛，那还不是因为家里的水管坏了我找不到人来修，你又不在家我只能找他啊。」
确实，自从她身边多了个严拓，从工作到生活都处处被那个男人占满了。
虞筱独自一人经营着父母留给她的公司，辛苦都被我看在眼里。
我很爱她，不想她那么为难，因此主动辞去高薪工作，选择在她的公司帮忙。
虞筱很感动，却又露出隐隐担忧。
「可我不想被别人说，我是需要靠男人才能撑起公司的废物。」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告诉别人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实。
想着只要她和公司能好起来，我也不算委屈。
谁知道，自从那个叫严拓的男秘书来了后，虞筱带着他出席的应酬越来越多，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隔着探视窗，虞筱定定看着我很久，试图看穿我是否在说谎。
很显然，她失败了。
探视时间快到了，她只能站起身，面露不满的丢下一句。
「待会我要见个重要客户没时间继续和你扯，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这，那就待着吧。」
急匆匆的脚步显示出了她的怒气。
我该拦住她的，问她为什么要带男秘书回家，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但我早已没了力气。
恍惚间，我想到了以前。
当初虞筱主动向我求婚。
那时她家里情况不太好，父母双双生病，手里的产业也岌岌可危，我也曾想过要求婚，可我也明白那时不合时宜。
直到虞筱父母死亡那天，她哭昏在我怀里，醒来突然就问我，要不要结婚。
那时的我半是惊讶半是喜悦，倾听着她的心声。
「阿昭，我什么都没有了，求你娶我，求你陪在我身边。」
看着她通红的双眼，我还是点了头。
婚礼上的她好几次哽咽，在我的亲朋好友面前发誓，这辈子我们都会是彼此唯一的存在。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誓言就好像被她自己打破了。
下午，警察查了附近监控查清了我并不是小偷的事实，就将我放了。
临走前还不忘教育我。
「夫妻闹矛盾是很正常，但你们闹到警察局就不应该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么，夫妻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我默默听着，走出警察局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刚喝了口温热的咖啡，手机就弹出了好几条消息。
是我的下属小陈发过来的。
她是公司里唯一知道我和虞筱是夫妻的人，平时我不在时也经常和我说些公司的动向。
今天她的语气格外焦急。
「闻经理怎么回事啊，虞总带着新来的那个严拓去见大客户了。这个项目之前不是定的由你负责么？」
她特意截了张图，是严拓的朋友圈。
「谁懂啊，见大客户前有个帮忙系领带的领导是多么好，又是感谢虞总的一天！」
配图里，男人对镜自拍显得很得意。
他胸前的领带是结婚时我戴的那条。
那天，虞筱亲手为我系上这条的领带。
那时的她满眼都是我，说这辈子，只为我一人系。
可现在看来，她的誓言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