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夏愣住了：“我记得什么？”
毕雯也疑惑不已，不知道张婶这话什么意思。
张婶叹息一声：“哎......是一年前的事了。”
“当时三小姐养的猫在毕阳少爷的行李箱里小便，弄脏了里面的衣服。”
“然后毕云涛少爷说毕阳少爷在打三小姐的猫，接着你们过来就......就把毕阳少爷骂了一顿，夫人还扇了毕阳少爷几个耳光，当时毕阳少爷就晕了。”
这么一说，毕夏和毕雯瞬间想起来了。
当时也是一个周末，所有人都在家里。
毕云涛突然大叫，说是毕阳在打咪咪，于是全家人都跑了过去。
毕阳一个劲地摇头说没有，还说咪咪弄脏了他带来的衣服，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毕芸抱着咪咪，咬牙对毕阳骂道：“你这个畜生！连对一只小猫都这么残忍，去死吧！”
毕阳还要解释，姜彩月已经上前扇了他两巴掌。
“逆子！小涛说的话，能有假吗？你犯了错还不承认，还要撒谎？你废了！”
没想到两巴掌打下去，毕阳就晕了过去，随即被送往医院。
毕夏觉得还不解气，于是把被咪咪尿湿的衣服都集中起来，一把火都给烧了。
“这几件破衣服都当个宝贝，真是没出息！现在我给你都烧了，给你这垃圾当个教训！”
回忆结束后，毕夏感到耳边嗡嗡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合着闹了半天，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张婶看着床上那几件衣服，叹息道：“唉......这几件衣服还是当时在外面晾着，所以没有被烧掉，之后少爷就只剩了这两身衣服用来换洗。”
毕夏声音有些颤抖了，问道：“那没人给他买新衣服吗？不会吧？”
她知道自己没有买过，但毕雯、毕芸、还有姜彩月和毕业晟呢？
他们也没有吗？
毕雯耸耸肩：“大姐你别看我啊。我没有在毕阳身上花过一分钱，我只给小涛买过礼物。”
“我觉得小涛才是我亲弟弟嘛，而且我以为毕阳和小涛一样都有零花钱，他想要不会自己买吗？我干嘛操那个心？”
“我估计三妹和爸妈也一样，以为他自己有钱呢，所以肯定也没买。”
毕夏咬牙道：“我不信！他没钱买衣服，也没钱吃饭，他平时都怎么过的？难道喝西北风吗？”
张婶听后，有些不忍地说道：“大小姐......有一件事，毕阳少爷不让我说，但......现在他走来，您刚刚又问了，我也就多嘴一句吧！”
“毕阳少爷其实每天都吃不饱的。早餐和午饭还好，他能在学校里解决，但是夫人规定了最晚回家的时间，为了不迟到，毕阳少爷都没在学校食堂里吃就跑着回来了。”
“但你们又不许他上桌吃饭，毕阳少爷就只能等你们吃完了，我收拾剩饭时来要一点能吃的......自己到房间里躲着吃。”
毕夏听后，更是感到无比震撼。
天啊，毕阳在家里，都没怎么吃过饱饭吗？
那这跟虐待有什么区别？
慢着，难道真是我们做错了？
“张婶，别说了！”
毕雯察觉到毕夏的情绪不对，让张婶快点出去。
毕夏坐在床边，望着那几件衣服发呆。
这一年多里，毕阳就这么活着？
她都不敢代入去想，毕阳每天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就这样一个可怜人，会有什么能力去作恶？
活着都难了，又有什么心情想那些事？
毕雯过去，把毕夏抱住：“大姐，你不要想那么多。毕阳他虽然过得惨，但他做的那些错事也是真的啊！”
“他的行为，配得上他的苦难。这都是他活该的，假如他表现好一点呢，能跟小涛学一点呢，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对他，你说是不是？”
接着她还笑了：“而且过得这么苦他还留下来，不正说明他居心不良，是在图谋我们毕家的财产吗？现在他走了，就说明他的阴谋破产了，我们赢了！”
毕夏这才好受了很多，用手拍拍脸颊后说道：“对，二妹你说得对。都是毕阳的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他要是有小涛万分之一好，我也不会对他那么苛刻！”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冷静一会儿后，毕夏深呼吸一口，然后说道：“好了，我们走吧，待在这里没什么意思。”
回到房间后，毕夏倒了一杯红酒，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她又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皮包，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毕夏下楼吃早餐，发现毕云涛并不在。
毕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问道：“妈，小涛呢？”
姜彩月盯着手机：“小涛说和朋友去图书馆自习了，早餐也在那边吃了。”
“快高考了嘛，你弟弟他紧张着呢！对了，到时候你弄点营养品回来，给他补补身子！”
说起毕云涛，姜彩月才进入了母亲的角色，满脸的自豪和宠爱。
毕雯微笑着说道：“小涛最用功了，今年肯定能考上清北，到时候啊，咱们家可就光宗耀祖啦！”
毕芸撸着怀中的咪咪，笑道：“那是自然了，小涛这么乖，学习还这么努力，一中的老师都说了，他肯定是重点大学的料子！”
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完全不在意。
毕夏一脸冷漠，随后又说道：“一中......说起来，毕阳也在一中，今年也要高考了。”
提到毕阳，姜彩月和毕业晟脸色一变。
“小夏，你提那个逆子干嘛？他爱考不考！凭他那个猪脑子，压根就不可能考上大学，到时候要是考上一个专科，那真是丢死人了！”
姜彩月说道：“他当初能上一中，那是走了狗屎运！小涛不是说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垫底吗？亏他养父还是教书的，废物只会养出废物！”
毕业晟紧接着又说道：“小夏，你去学校一趟，问问看那逆子的班主任。人不见了，学校就没有一个说法吗？”
“话说，他在哪个班来着？”
一家人都沉默了。
对啊，毕阳在一中的哪个班啊？
他们不知道，也从未关心过。
姜彩月哼了一声：“哪个班？肯定是垫底的班呗？离家出走都做得出的人，怎么可能学好呢？”
“他以为自己发狠，就能有筹码跟我们谈价钱，做梦！我姜彩月不好好收拾他，我白混了！”
毕夏再也吃不下去了，说道：“爸妈，我问你一个事儿！”

毕夏有些奇怪，随后开车带着徐娇驶离一中。
“娇娇，到底怎么回事？你听到什么了？”
徐娇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哎呀，怎么说呢......”
原来，徐娇先是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以家属的名义向他询问起毕阳的情况，还有他的班主任是谁等等。
毕阳考进一中时，还是张学标的养子。领导和老师也都知道他们不是亲父子。
随后被亲生父母领走的事，他们也清楚，但因为毕家刻意隐瞒，所以领导不知道是毕阳是被哪家人带走了。
当主任一听徐娇驶来找毕阳时，立刻皱眉：“你就是毕阳的家长？不像啊......”
徐娇疑惑道：“领导，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任耸耸肩：“没什么，就是毕阳之前因为营养不良，搞得我们都很紧张，以为是他家里困难什么的。”
“可是我看你穿得很体面，貌似也不是这么回事。”
徐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毕阳的具体情况和他班主任。
随后毕阳的班主任就来了办公室。
“你说毕阳？他跟我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所以要休息几天。”
班主任叹息道：“这孩子确实不容易，经常晕倒，而且瘦成那个样子......你既然是他家长，也该注意下。”
徐娇努力保持微笑：“好的，老师，既然他能和你请假，您一定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班主任又疑惑起来：“你......不是他家属吗？没有他联系方式？”
徐娇咳嗽一声：“这个嘛......毕阳这孩子可能是到了叛逆期，所以就擅自改了电话，之前给我们的联系不上，这才想起来找你们的。”
谁知班主任听后更加不信：“毕阳叛逆？不可能不可能，他是我们这里最乖的学生，而且一二年级的时候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你说他叛逆不听话，我是不信的！倒是他经常被人欺负，你做家长的，一点不知道？”
徐娇皱眉：“被人欺负？被谁啊？”
班主任说道：“好像是外面学校的几个坏孩子吧。就上周二的时候，他们还在学校附近围着毕阳，把人给打了一顿！”
“幸好我当时下班路过看到，才把他给救了。他身上还有很多伤痕呢，你们都没看过？”
徐娇当时差点就编不下去了。
她是真没想到，毕家对毕阳的忽视，能到这个程度。
说到这里，徐娇长出一口气，然后拿出一个录音笔和一张纸。
“剩下的谈话内容，我都录在里面了，你自己听吧！”
“还有毕阳的联系方式也在上面。”
徐娇和毕阳非亲非故，和毕夏是好朋友，按理说应该站在毕夏那边。
可毕阳的遭遇，让她都感到有些不忍。
毕夏心情更加复杂，把车停在了路边。
“娇娇，你是不是觉得......我......我们家对毕阳太过分了？”
徐娇沉默了几秒，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哎......咋说呢，小夏，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不该掺和你的家事，也不该说你做得有多不好。“”
“但我从律师的角度出发来分析......”
“如果毕阳告你们家虐待的话，那真是一告一个准！”
“一个18岁的大男孩，能因为营养不良在一个学期里晕过去四次！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我真的第一次听说！”
毕夏收起录音笔和毕阳的联系方式，总感觉这两样东西沉甸甸的。
她以为自己拿到毕阳联系方式后，会马上打过去。
但现在毕夏竟然还有点不敢找毕阳。
毕夏朝着徐娇伸出手：“给我也来一根吧。”
吸了一口烟后，毕夏问道：“娇娇，经常欺负毕阳的那几个小混混，你能帮我找到吗？”
徐娇挠挠头：“这附近都有监控，应该是不难的，不过费点功夫罢了。”
毕夏吐出一口烟，语气冷漠地说道：“找到他们，我有话要问！”
......
回到家，毕夏发现毕云涛早回来了，正在餐厅和姜彩月聊今天的见闻，嘴里还吃着价格不菲的小蛋糕。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身精致的名牌服装，富贵健康的身体，每一样都是毕阳不具有的。
但他本来就该得到这些。
是哪里不对劲呢？
在班主任的口中，毕阳是一个非常守规矩，而且非常勤奋好学的孩子。
为什么自己看到的不是这样呢？
“姐姐，你回来了！”
毕云涛拿着一块精致的蛋糕来到她面前：“看，这是我给你买的蛋糕，你最喜欢的草莓口味！”
姜彩月笑了：“小涛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个，真是太会关心人了！”
“小夏啊，还不快点谢谢你弟弟！”
毕夏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用了，我最近减肥，你们吃吧。”
“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休息了。”
说完便直接上楼了。
毕云涛看着毕夏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毕夏没有回卧室，而是又一次来到了毕阳曾经的房间。
这里还保留着上次她来时的样子，就好像时间停在了那一刻。
没人收拾，也没人在意，就像曾经的毕阳那样。
毕夏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将床单掀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
或许是一个答案？一个真相？
被姜彩月打了一巴掌后，毕夏出于逆反心理和自尊心的缘故，觉得自己白白挨了一巴掌。
不给毕阳零花钱是自己不对。
但作为母亲的姜彩月呢？她几时顾及过毕阳呢？
如果说自己对毕阳的伤害有60，姜彩月怎么也能有90以上。
但是在听徐娇转述的那些话，得知毕阳在学校里过的日子是什么样以后，她觉得自己对毕阳的伤害，应该也有80以上了。
毕夏拿出那支录音笔，还有写着毕阳号码的纸条，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难受啊？
毕夏越想越不对劲。
很奇怪。
毕阳刚来的时候，她对毕阳是无感的，有嫌弃但不至于讨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这样的呢？
如果说毕阳在家里一直都被虐待，那他为什么不走？
如果毕阳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而是家里捣鬼的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谁都有嫌疑。
毕夏里里外外的又翻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毕夏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毕阳啊？
她感觉很累，打算躺下来休息一下。
当她躺下的一瞬间，一股异样感从后背传来。
毕夏转过身，发现在床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把床垫搬起来，一本笔记本赫然出现。
毕夏快速地将笔记本拿到手里，然后翻看起来。
这一看，她顿感双脚冰凉。
才翻了几页，毕夏就不敢看了，拿着笔记本就出去了。
毕雯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毕夏，就打了个招呼：“大姐......”
毕夏却没有理她，而是低下头快步上去。
毕雯感觉有些奇怪。
她有些担心：不会是今早姜彩月那一巴掌给大姐留下阴影了吧？
于是转身，拉住毕夏的手：“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下一秒，毕雯惊住了：“姐......你......你哭了？”

冯媛看到气势汹汹的姜彩月，不由得后退两步。
“姜女士......你怎么来了？”
“毕阳他不在这里啊。”
姜彩月压根不理她，直接闯进去。
张学标走出房间，做了个手势，示意冯媛到厨房待着。
“姜女士，毕先生，好久不见了啊，有事坐下说吧。”
张学标笑着引他们入座。
毕业晟先坐下了，但姜彩月双手抱胸，轻蔑地看着张学标。
“我就不坐了。你家这么脏，我怕沾了什么细菌回去，带坏我家小涛就不好了！”
“张学标，我也不废话，毕阳那个逆子在哪里？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包庇他就是在害他！”
张学标笑着倒了两杯茶给他们，说道：“姜女士，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们已经接他回去了，他好端端地跑回来做什么？”
姜彩月张了张嘴：“你......”
张学标继续说道：“再说了，小阳他是你亲儿子，又是我养子，按理说两边都是他的家。到哪儿待着都是他喜欢就好，哪里谈得上包庇？”
这些话说得滴水不漏，头头是道。
但姜彩月是不会讲道理的。
“啪叽！”
姜彩月拿起桌上的茶杯，直接往地上一摔。
“张学标，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毕阳他是需要管教的，否则他就废了！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就是死在我那里，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活了几十年就住在这个鸽子笼里面，做男人做到你份上，不觉得失败吗？毕阳继续在你这里待着，他也会变成失败的底层！”
面对如此局面，张学标一句话都不说，弯下腰去捡碎片。
他不是不气，只是为了毕阳必须忍一忍。
和姜彩月这种人吵，是不会有结果的，索性让她骂个痛快。
真让她纠缠不清，那毕阳连这里都待不了了。
吵架最怕张学标这种人，任你怎么歇斯底里，他都情绪稳定，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姜彩月又咬牙道：“张学标，你以为你这里真的千好万好，所以毕阳才跑来你这里的？”
“他只是因为嫉妒而已！他嫉妒他一个亲儿子，还没有小涛一个养子受宠！”
“他嫉妒小涛有的，他都没有！”
“他嫉妒我这个当妈的，宠爱小涛更多一点而已！”
“毕阳跑来你这里，不是因为跟你父子情深，是赌气做给我看的！你压根不算什么，毕阳跟你也没有真感情！”
说完，她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片，从包里扔出几张百元大钞：“这茶杯我赔，不用找了！！”
张学标一言不发，放下碎片，去把那些钱捡了起来。
姜彩月不屑地看了张学标一眼。
果然，在钱和破瓦片之间，谁都知道怎么选！
但张学标把钱捡起来后，直接一把塞到了姜彩月的手上！
“姜女士，请不要在我家随便扔垃圾！”
“另外，毕阳只要叫我一声爸，我就有义务保护他。”
“我很惊讶，我还以为姜女士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巧了，你疼爱养子，我也很疼爱我的养子！咱们都一样，就不要说什么毕阳跟我没有真感情了！”
姜彩月听后，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蓄力后一巴掌打在了张学标的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张学标嘴角流出血丝，眼镜也被打飞到一边。
“老张！”
冯媛听到动静后跑出来，连忙过去察看丈夫的样子。
“姜彩月！你有话就好好说，你打人干嘛？”
冯媛脾气就是再好，也不会允许别人动自己老公，一时也抬高了音调。
张学标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再冲动。
姜彩月指着他们两个：“我打了又如何？张学标，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啊？也配跟我比？”
“我算是明白毕阳为什么没规矩了，原来就是你们带坏的！”
“你们今天不说清楚毕阳去了哪里，我就不走了！”
毕业晟此时才站起来，拉开了姜彩月和张学标夫妇的距离。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他看向张学标，淡淡说道：“张老师，你应该明白，你们家跟我们毕家相比，说好听点你是安分守己，现实一点，你我是云泥之别。”
“我们毕家一天的开支，比你的年薪都高。你是教书的，螳臂当车什么意思，你总该懂吧？说出毕阳在哪里，我们把他带回去就没事了！”
“刚刚给你造成的损失，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数字！如何，你考虑考虑吧？”
张学标摸着被打的脸，继续保持沉默。
另一边。
毕夏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但她的心却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起来。
一看是徐娇打来的，毕夏马上接了起来。
“娇娇，是不是欺负毕阳的那几个混混有消息了？”
徐娇说道：“那个查得差不多了，有结果和你说。”
“你这几天不是找毕阳吗？我刚刚看到他了！”
毕夏心跳加速，腾地一下立刻起身：“他在哪里？”
“就在东区菜市场，他在这里卖菜呢。”
徐娇说道：“我刚刚去见一个客户，路过菜市场看到的。”
毕阳在卖菜？
毕夏立刻说道：“你帮我盯着，我马上就到！”
走出办公室，毕夏对秘书说要出去，让她马上安排车。
秘书说道：“毕总，你下午还有两个会呢。”
“推掉，全部推掉！”
毕夏此时心急如焚，甚至还感到有点苦涩。
二十分钟后，毕夏走出轿车，一下车就给徐娇打电话，通过指引前往毕阳的摊位。
毕夏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去逛个超市就算体察民情了，几时来过菜市场？
光是猪肉摊位那股子腥气，差点就把毕夏给熏倒了。还有买卖鸡鸭区域的那些家禽粪便，也让毕夏生理不适。
毕阳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终于见到徐娇，毕夏感觉自己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你弟弟就在那里！”
徐娇扶着毕夏，递给她一个口罩，然后用手一指。
“美女，你看这菜多新鲜啊，不来几斤？”
毕阳拿起一捆空心菜对一位四十好几的大妈笑道。
“你这小孩嘴真甜，给我称五斤吧！还有那番茄，也称五斤！”
大妈对毕阳的马屁也很受用，出手也算大方。
毕阳熟练地给她称好，收钱找零一气呵成。
“好热。”
毕阳脱了校服外套，露出光溜溜的胳膊，瘦削的肩膀凸显出他的脆弱，让人难以想象他怎么扛得起生活的重担。
他的裤腿上满是污泥，手指因为总是沾水，已经起皱。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小贩，其实是资产过亿的毕家小少爷。
毕夏看到这一幕，连口罩都忘了戴，而是痴痴地站着。
徐娇叹息一声：“我问了旁边的小贩，他们说毕阳一大早就开始卖菜，连口水都没喝过。”
毕夏把口罩还给徐娇，然后朝毕阳走了过去…

姜彩月见毕夏这么严肃的样子，有些疑惑：“怎么了，有事说啊。”
毕夏深呼吸一口：“妈，你知道毕阳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吗？”
姜彩月听了这话后愣了一下，随后撇撇嘴：“那个逆子，他有几件衣服关我什么事？”
“对了，他这一年来吃我们的，穿我们的，昨天出去怎么不脱光了再走？看他那骨气的样子！”
毕夏摇了摇头：“妈，毕阳没有穿过我们家一件衣服！上次......上次我把他衣服烧了以后，谁都没有给他买过新衣服。”
“他穿的就是他带来的那几件啊！怎么......就没人给他买件新的呢？这么长时间您就没有给他买过一件衣服？”
姜彩月放下手机，皱起眉头：“笑话！我凭什么给他买衣服，他给我买过什么吗？养他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毕夏哭笑不得：“妈，你是他妈啊！而且你经常给小涛买衣服不是吗？怎么不顺带手......”
“啪！”
姜彩月用力地一拍桌子。
“毕夏，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你是在怪我吗？”
毕芸和毕雯听到这动静，纷纷起身，悄悄地上楼了。
毕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低头说道：“妈，对不起......我有点着急......”
“你不是着急，你是放肆！”
姜彩月又拍了一下桌子：“你没吃错药吧？刚刚你质疑甚至责怪自己的母亲，就为了那个逆子吗？毕夏，你脑子有病啊？”
毕夏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呢？
可是，母亲为儿子买衣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毕业晟咳嗽一声：“彩月，过分了啊。小夏也就是多说了两句而已。”
“她这几天忙公司的事情，昨天又被毕阳给偷了东西，多少有点不舒服。”
“再说了，小夏，是你把毕阳的零花钱给了小涛，他如果有钱就能自己买了。所以他没衣服穿，你也有错，不是吗？”
毕夏听到这话后，竟然感到心里一阵抽痛。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对毕阳有错，也讨厌那种亏欠别人的感觉。
是自己做错了？
是我虐待了毕阳？
“谁的错都没有！”
姜彩月大声说道：“那个逆子不配得到我们家的一切！他没有用我们家的钱，那就真是太好了！他不配！”
“就算他过几天回来，在我面前跪下道歉，他也不配！我要狠狠地惩罚他，让他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儿子！”
这时，毕夏又说道：“妈，我觉得有一点不对劲，我是把毕阳零花钱的卡给了小涛，但是小涛为什么在用完以后，不还回去呢？”
对啊，她想起来了。
毕夏当时是要把卡给毕阳的。
但毕云涛当时说缺钱要找毕阳借点，还说毕阳已经同意了。
所以毕夏交出了卡给毕云涛。
因为她觉得，毕云涛在用完以后，肯定会把卡给毕阳的才对。
毕夏问出的问题，让姜彩月和毕业晟都愣住了。
是啊。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毕云涛没有还给毕阳呢？
毕夏随后又问道：“爸、妈，你们身为父母，也一点不去过问吗......”
“啪！”
姜彩月一巴掌打在毕夏的脸上。
“毕夏，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真的吃错药啊？怪我，怪你爸，还要怪到小涛的头上？”
姜彩月大声吼道：“你是不是要为那个逆子讨公道啊？你以为全家都欠他的，还是觉得自己很干净？”
毕夏捂着发红的脸颊，一句话也没说。
毕业晟皱眉，低声喝道：“小夏，回房间去，听话！”
毕夏一言不发，直接起身上楼回了房间。
姜彩月坐下来依然怒气冲冲：“毕业晟，你这个女儿是不是傻了？小涛这么好的孩子，她竟然还要怪罪和怀疑。”
“毕阳怎么对她的，她都忘了？小涛把她当成亲姐姐，她竟然都这样，真是不可理喻！”
毕业晟淡淡说道：“行了行了，过几天毕阳自己就会滚回来了，到时候一起算账就好。”
......
下午，毕夏开车去徐娇的事务所，让她跟自己一起去一中，专门打听毕阳的事情。
“你是他姐姐，你去问不就行了？”
徐娇翻看手中的案卷，有些疑惑地问道。
毕夏叹息道：“一中领导都认得我，都知道我是小涛的姐姐。要是我去问毕阳的事情，那不等于变相承认毕阳是毕家人了吗？”
徐娇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眉：“可他本来就是毕家人啊。”
毕夏一时语塞，随后说道：“反正你帮我问问就行！还有，如果他们有毕阳的联系方式，记得给我！”
“记住，千万别露馅了。”
徐娇说道：“放心吧，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这种事情我最在行了！”
随后，毕夏把车停在一中门口，然后看着徐娇走进去。
透过学校围栏，毕夏看到很多活力四射的中学生正在操场玩耍锻炼，无比阳光。
毕夏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她记得上次来一中，是学校运动会的时候，当时毕云涛跑接力赛，全家人都到了，就为了给毕云涛加油。
毕阳当时还来偷偷找过她。
毕夏中途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发现毕阳竟然站在附近，看到她就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毕阳上前小声解释，说是他刚刚看到毕夏，就一直等着她。
“你想干嘛？”
毕夏十分警惕，同时看了看四周，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和毕阳说话。
毕阳有些怯生生地问道：“姐......姐......我一会儿也有比赛，你要不要来看？”
记忆到这里突然断片了。
毕夏敲敲额头：“我......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就在她努力回忆的时候，徐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夏，我们走吧！”
徐娇说道：“该问的都问完了。”
毕夏迫不及待走过去：“怎么样，毕阳他现在在哪里？联系方式呢？”
可徐娇的表情很是奇怪，好像嘴巴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
“怎么了，你说呀！”
毕夏急了。
徐娇叹息道：“还是上车说吧。另外，你做好一点心理准备哦！”

“毕阳这孩子啊，我其实有段时间特别担心他。尤其是上高三以后，他的情况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是毕阳班主任的声音。
随后徐娇的疑问声传出：“哦？老师，这是为什么啊？”
班主任答道：“因为他之前跟我说，他是孤儿，被养父母带大，只有一个妹妹。”
“可是到了高三以后，他会时不时地跟同学说，还有跟我说，他有姐姐了！”
“我们问他为什么说辞前后矛盾，他又不肯讲真话。他提到姐姐的事情，又跟真的一样，一问又讲不出个所以然。”
“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这孩子上学压力太大，都有妄想症了？”
毕夏按了暂停键。
她摸着胸口，总感觉堵得慌。
毕阳这哪里是什么妄想症。
他确实有姐姐了！
只是他不能说实话啊！
亲生父母和姐姐都不认他啊！
毕夏已经可以想象了。
毕阳心里一定是开心又纠结的。
他回到了亲生父母家里，无比喜悦。
姜彩月却说他要暂时保密，要等高考后才可以公开这件事。
毕阳有些失落，但终究抱着希望。
但年纪轻轻的毕阳，哪里懂什么叫隐忍，他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说自己其实有姐姐之类的。
是虚荣，是喜悦，也是幸福。
无奈的是，从毕夏到毕雯到毕芸，没有一个姐姐认他这个弟弟。
而且毕夏听到姜彩月说不可能认毕阳这个儿子后，才明白，什么高考后公开身份，都是假的。
毕阳最后等到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啊......”
毕夏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拿起床头柜的一个电话机。
毕家有24小时值班的家仆团队，即便深夜也可以回应毕家人的需求。
“喂，是我，帮我拿一瓶威士忌上来。”
很快，女仆送上了酒，还有酒杯和一小桶冰块。
毕夏喝了一小杯威士忌后，又闭着眼睛好好回味了一下。
酒依然是她最爱喝的酒，但此刻她却觉得无比苦涩。
酒，以水的形态存在，以火的性格燃烧。
可毕夏感觉自己喝的好像是冰，彻骨的寒冰。
或许......我真不是一个好姐姐吧。
缓了一会儿，毕夏继续点开录音笔。
班主任：“上个学期不是有运动会吗？有几个学生起哄，说是毕阳吹牛，他根本没有姐姐等等。”
“毕阳可能是急了，就说要报名参加比赛，到时候姐姐一定会来。”
“他那个身体条件谁敢让他比啊，后来他求我，说参加比赛，他的姐姐一定会来什么的......没办法，我就让他去跳远，随便拿个什么成绩都好。”
“结果毕阳真的去练了，但比赛那天他下了赛场就哭，我估计是他口中的姐姐没来吧？”
毕夏一下子又想起来了。
对......运动会的时候，她从厕所里出来，看到毕阳正用殷切的目光看她。
自己不耐烦地问他要干嘛。
毕阳说他也有比赛，让她去看一下。
毕夏记得自己当时说什么了。
她对毕阳的话就只有一句。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叫毕云涛。”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毕夏意识里是理所当然。
落在毕阳的身上，恐怕就是推他下万丈深渊的一只手，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班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
“毕阳也总在他的作文里写他有姐姐的事。什么大姐是商业女强人，每天工作到深夜才回家，有时候还要喝酒应酬。”
“他就说他以后要当医生，守护好大姐的身体健康。”
“写得特别感人，像是其中有一句，我现在都记得。”
“我大姐是我心中最厉害的人，也是我的榜样，看到她我才知道，人真的可以通过努力，成为一个发光体。”
毕夏再也不敢听下去了。
她感觉脸颊湿热，一摸才发现是热泪已经流出。
作为在外以高冷形象示人，始终绝世独立的女强人，毕夏身上被贴了很多标签。
其中一个，就是富二代。
姜彩月出身名门大家，毕业晟也曾是商业传奇。所以毕夏一直都是在他们的光芒之下，阴影之中。
直到最近几年她靠自己努力，终于是有了自己的事业。
她一直想证明，自己不靠父母，也可以自己发光。
这不就和毕阳说的一样吗？
原来她有知己！
原来有懂她的人！
原来有人理解她，崇拜她！
这个人曾经就在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可是......
自己又对他做了什么呢？
毕夏感觉自己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手中的酒杯落在被子上，酒水在上面留下痕迹，向下渗透。
看着已经被弄脏的被褥，毕夏觉得就像自己和毕阳的关系，已经无可逆转。
毕夏咬着牙，捂住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毕夏一夜无眠。
......
第二天，毕夏故意避开早餐时间，小心地扶着楼梯下去。
本以为这样就能躲开姜彩月她们，结果到大厅时，依然听到了餐厅那边姜彩月说话的声音。
“是，吴校长，我就是姜彩月，昨天罗副局长跟你聊过了吧？”
“对对对，是真的，我打算以个人名义向你们学校捐五十万！不过有一个小问题我要向你反映一下......”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们学校那个张学标，他这种人一点师德都没有，根本不能为人师表！”
姜彩月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神色：“对，我建议你马上辞退他，否则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是不要继续了！”
“好好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等姜彩月挂了电话以后，发现毕夏正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了，自己想清楚问题在哪里了吗？”
姜彩月以为毕夏要跟自己道歉，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坐好。
毕夏忍痛，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妈，您刚刚和谁打电话啊？”
姜彩月轻飘飘地说道：“二十一中的吴校长啊，我花了五十万，让他把那个张学标给炒了！”
“跟我斗！哼，这回我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毕阳以为回张家可以苟延残喘？放屁，张学标没了饭碗后，我看他们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