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男友启明同居三个月了。他完美得像是我梦中定制的程序,精准响应我所有需求。
记得我不吃香菜,记得我生理期会腰疼,记得我童年养过却走丢了的猫的名字。
他会在我加班修复化石骨架累得睁不开眼时,
默默递来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会在雷雨夜我下意识蜷缩时,自然地用掌心捂住我的耳朵,
隔绝那些轰隆的声响。闺蜜们都说,我这种社恐古生物修复员是撞了大运,
才在茫茫人海里捞到启明这颗遗珠。他英俊、体贴,在一家顶尖科技公司做顾问,逻辑缜密,
情绪稳定。我也曾以为,自己触摸到了幸福的实体。直到那天晚上,彻底打败了我的认知。
01.是个周末,我们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掉牙的爱情片,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紧接着啪
一声,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停电了。别动,我去拿蜡烛。启明的声音在黑暗里依然沉稳。
我应了一声,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摸索着想去牵他的手。光线一晃,
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脖颈。就那么一瞬间,我僵住了。在他脖颈与衣领相接的皮肤之下,
不是人类血肉的质感,清晰可见。
那是……隐约流淌着几缕幽蓝色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光点。
它们沿着他颈动脉的走向微微脉动,美丽,却非人。光线很快移开,黑暗重新笼罩,
仿佛刚才那惊悚又绚丽的一幕只是我的幻觉。怎么了?启明拿着蜡烛走回来,
跳动的烛光映着他温柔关切的脸,一切如常。……没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就是突然黑下来,有点不习惯。他笑了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
甚至能模拟出人类心脏平稳跳动的节奏。可我的脸颊贴着他颈侧的皮肤,
之前看到的幽蓝星光却在脑海里疯狂闪烁,挥之不去。这不是第一次了。
02.我的职业是修复化石,终日与细节打交道,
这让我对不合常理之处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我想起,他从不吃任何需要烹饪的天然食物。
第一次给他做我拿手的红烧肉,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吃,自己只碰那盘清炒的西兰花。
后来更是直接换成了一种他自称是高能营养液的透明液体,无色无味,
装在简约的金属瓶里。我打趣他:你这生活方式,超前得像个外星人。
他当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用吻堵住我的嘴,含糊道:只是为了健康。还有一次,
他在厨房帮我切水果,那把新买的、极其锋利的陶瓷刀不小心划过了他的指尖。
我惊叫着去找创可贴,他却只是平静地把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等我拿着药箱回来,
他指尖光洁如初,连一丝红痕都没有。我……皮糙肉厚。他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最让我在意的是,每个雷雨夜,他除了捂我耳朵,自己也会变得格外安静。不是害怕,
更像是在……聆听。有一次,我假装睡着,眯着眼看到他站在窗前,望着被闪电撕裂的天空,
侧影在明灭的光影里,竟流露出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属于远行者的孤独。
这些细节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而今晚脖颈下的蓝光,就是串起它们的那根线。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在我脑中炸开:启明,他可能不是人。03.这个认知让我手脚冰凉。
我贪恋他带来的温暖与安稳,那是作为一个社恐的我,在枯燥的化石和数据之外,
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真实寄托。可如果这份温暖的源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呢?
恐惧和一种被欺骗的憋屈感在我心里交织。几天后,我决定试探他。
我找出了那部经典的《E.T.外星人》,拉着他一起看。
当屏幕上那个外星人用发光的指尖治愈伤口时,我状似无意地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看,
如果他不是长得那么奇怪,其实也挺温柔的,对吧?我清晰地感觉到,
他揽着我的手臂肌肉,有瞬间的紧绷。他低下头,烛光般温柔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亲了亲我的发顶:嗯,但电影都是假的。可那一刻,我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
那一闪而过的、类似于警报的复杂情绪。我的心沉了下去。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会疯狂滋生。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猜测下去。04.我是林夕,一个靠还原真相吃饭的人,
我不能连自己枕边人的真相都弄不清楚。我必须知道,这个完美得如同星海馈赠的男友,
究竟是什么。05.自那晚用《E.T.》试探之后,我和启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他依旧完美,我却开始在他无懈可击的温柔里,寻找更多裂缝。
我的职业本能像一把无形的小刷子,一点点拂去覆盖在真相之上的尘埃。转机出现在一周后,
研究所里送来一批新发现的远古藻类化石碎片,要求做初步整理和年代推测。
那些化石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异常复杂的放射性状结构,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描摹、比对图谱。
疲惫地回到家,启明正在厨房摆弄他的营养液。餐桌上放着他为我准备的果盘,
水果被切成大小完全一致的方块,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今天顺利吗?他走过来,
习惯性地想帮我按摩肩膀。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举起手里画满草图的笔记本,
随口抱怨:遇到点麻烦,这种放射性结构很罕见,定位坐标时总觉得有点别扭……
我话音未落,启明的手顿在半空,视线落在我潦草的草图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伸出手指,点在图稿的某个连接处,用一种极其自然,
却让我毛骨悚然的语气说:这里的曲率,
如果参照『泽塔-网罟座复合体』的边缘星云分布模型来校准,会不会更顺?
时间仿佛凝固了。泽塔-网罟座?边缘星云模型?
06.这是一个高科技公司顾问会随口说出的词汇?而且,他说的那种陌生语法,
那种将宏观宇宙结构与微观化石形态联系起来的思维方式,
与我前几天在修复一块恐龙趾骨时,
偶然瞥见他平板电脑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星图,规律完全一致!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你……还懂这个?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好奇。
启明愣了一下,随即那副完美的面具重新戴上,他笑了笑,眼神却飘向别处:哦,
以前旁听过几节天体物理的公开课,觉得有趣就记下了。瞎说的,你别介意。
他转身走向厨房,背影依旧挺拔从容。但我知道了。这不是瞎说。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我脑中形成:这些远古藻类的化石结构,会不会并非地球自然演化的产物?
它们是否记录了某个失落文明的信息,或者根本就是某种……星际坐标的原始载体?而启明,
他能一眼看穿。怀疑像藤蔓一样勒紧我的心脏。对真相竭尽疯狂的我又有一丝愧疚,
但我必须行动。07.我开始利用一切机会调查他。趁他洗澡,
我快速查看他从不离身的金属营养液瓶身,上面没有任何商标或成分说明,
只有一行细小的、如同电路板路径般的刻痕。我用手机偷偷拍下。我假装清理书房,
打开他的电脑——需要密码。我尝试输入我的生日,错误。又输入我们相遇那天的日期,
屏幕闪烁一下,竟然解锁了。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浸泡在冰与火的夹层里,
既为他将这个日期设为密码而酸楚,又为即将窥见秘密而恐惧。桌面很干净,
除了必要的办公软件,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图标是一颗静谧的蓝色星球。我进不去。
最让我不安的是,他突然向我求婚了。08.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傍晚,没有烛光晚餐,
没有围观起哄。他只是在我修复完化石,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工作室时,
在满是泥土和石头气息的院子里,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枚设计极其简约,
却闪烁着奇异内部火彩的钻戒。林夕,他仰头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的运行……不,我的人生,因你而拥有了从未有过的稳定轨迹。
我想将这条轨迹无限期延长。你愿意吗?运行?他刚才想说运行?!
巨大的幸福感和更巨大的恐慌同时攫住了我。这浪漫到极致的誓言,在此刻的我听来,
却像是某种程序设定的终极任务提示音。我看着那枚钻戒,那火彩不像任何已知的钻石。
它美得虚幻,像一颗被囚禁的微型恒星。我该答应吗?
答应一个可能是异类、身负未知使命的存在?在理智做出决定前,我的身体先动了。
我点了点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09.他欣喜若狂地将我拥入怀中,抱得那么紧,
仿佛我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我把脸埋在他胸口,贪婪地呼吸着那份让我沉溺的气息,
内心却一片冰凉。在拥抱的间隙,我悄悄地、迅速地,从他后颈的发梢里,
拔下了一根带着毛囊的头发。第二天,我将那根头发,
连同之前偷偷收集到的、他喝剩的营养液残液,
一并寄给了我市最权威、也最注重保密的一家生物基因检测机构。填写检测项目时,
我的手在颤抖。在样本来源一栏,我停顿了很久,最终填上了未知生物样本。
等待结果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我依旧和启明扮演着恩爱未婚夫妻,
接受着朋友们的祝福。他着手规划我们的未来,看房子的户型图,讨论蜜月目的地,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泡泡。而我,则在甜蜜的假象下,时刻紧握着手机,
仿佛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直到一周后的下午,
一条加密邮件通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发件人,是那家基因检测中心。
10.我的呼吸几乎停止,手指冰冷地点开了那条邮件。报告加载出来的瞬间,
短短的几行结论,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
间剖开了我所有的侥幸和幻想:样本 DNA 序列与任何已知地球生物数据库均不匹配。
组成结构呈现非自然演化特征。结论:该样本不属于任何已知地球生物。
报告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阳光明媚,
启明在厨房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正在尝试为我烤一个人类意义上的蛋糕。我的世界,
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11.基因检测报告像一块寒冰,紧贴在我胸口,
冻僵了所有的血液和思绪。不属于任何已知地球生物。白纸黑字,宣判了我爱情的死刑,
也定义了我未婚夫的非人身份。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启明在厨房里磕鸡蛋、搅拌面糊的细微声响,像针一样扎在我麻木的神经上。
他还在为我尝试烤一个人类蛋糕,这个认知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楚。夕夕,
尝尝这个糖霜比例……他端着一小碗乳白色的糖霜,笑着从厨房探出头,
话音在触及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惨白时,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份摊开的报告,
脸上的温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我从未见过的沉寂。完了。他知道了。
12.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他放下碗,一步步朝我走来,
脚步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敲打出令人心慌的节奏。我没有逃,也无力逃窜,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像是要在他完美的皮囊上烧出两个洞来。所以,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再是那个温柔的男友启明,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陌生的存在,你终于确认了。
你到底是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来自哪里?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停在我面前,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是悲伤,是无奈,还是一丝怜悯?
我不是流放者,林夕。他避开了我的触碰,声音低沉,我是『观察者』,
来自一个……即将熄灭的文明。我们的母星,正在死去。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虚点,
一道微缩的、凄美而壮丽的星图瞬间投射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
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暗红色垂死光芒的恒星,正在缓慢地吞噬着它仅存的行星。我的任务,
是寻找能让文明延续的『火种』。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锐利如刀,地球的生物基因库,
拥有惊人的多样性和适应性。我们……需要它。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基因库?所以,他之前所在的尖端科技公司是幌子?
他接近我……是因为我古生物修复员的身份,能接触到远古基因信息?还是,
把我当成了种马?巨大的被利用感和恐惧瞬间淹没了我。那你,为什么是我?!
我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样……这样处心积虑?!愤怒和委屈让我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公寓的防盗门连同门框,
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整个撕裂、轰飞进来!碎木和金属屑四散飞溅!13.烟尘中,
数名身着哑光黑色制服、面容冷峻的人影迅捷地突入,
他们手中握着流淌着蓝色电弧、造型奇特的武器,瞬间将我们包围。为首一人,眼神如鹰隼,
直接锁定启明。代号『流焰』,那人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
你非法潜入保护区地球,窃取基因信息,并涉嫌与土著个体产生深度链接,育种,
违反《星际文明接触基本法》第七条。现奉命将你逮捕,立即移交星际法庭!
星际联邦警察?流亡重犯?非法潜入?信息量过大,我的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
启明对我说的,和这些人说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相?14.启明瞬间将我拉到他身后,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而凛冽,之前那份刻意维持的人类感荡然无存。
他面对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惧色。卡尔队长,启明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的任务评级已更新,拥有最高处置权限。你们无权逮捕我。
权限已被母星最高议会驳回!那名被称为卡尔的队长厉声道,
『观察者』计划因存在不可控伦理风险,已于三恒星日前被无限期冻结!你,启明,
已被列为『叛逃者』!交出你身边那个『样本』,这是最后通牒!样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