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炎,只要她在,你连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厌恶。""召召,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控制不了自己。"苏召召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的竹马将军只要见到那个叫周宁晓的女子,就会像中了蛊般对她弃若敝履。梦醒时分,
圣旨到——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大胜归朝,即将完婚。同时带回来的,
还有一个自称"现代女性"的周宁晓。"我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不一样。
"周宁晓拍着谢炎的肩膀,笑容爽朗。谢炎却下意识皱眉:"我的召召,
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1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召”字,他说:“我的召召,
当有自保之力,亦当有我护你周全。”可这一切,在那个名叫周宁晓的孤女出现后,
变得支离破碎。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切换得毫无章法。
她看见谢炎正为她簪上一支新得的碧玉簪,眼神专注,唇角含笑,
那是她熟悉的、独属于她的呵护。可下一瞬,周宁晓如同一阵不合时宜的风,骤然闯入。
她穿着与京城贵女风格迥异的利落短打,发髻随意挽起,笑声爽朗,
甚至……甚至能毫无顾忌地拍向谢炎的肩膀。就在周宁晓靠近的刹那,谢炎的眼神变了。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他原本停留在苏召召身上的温柔目光,瞬间抽离,转向周宁晓时,
带着一种苏召召无法理解的、被吸引的专注。
而当他再度看向她——他自幼定亲、呵护备至的召召时,
那眼神里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谢炎……”梦中的她试图呼喊,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看着他被周宁晓拉着去看那些所谓的“新奇玩意儿”,
听着周宁晓用那种与女子温婉毫不相干,反而带着几分刻意粗粝的嗓音说:“谢兄,
你看我这法子,是不是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闺阁小姐有用多了?”而谢炎,竟微微颔首!
不,不是的!她的谢炎,不会如此!他分明说过,最爱她抚琴时低眉的娴静,
赞过她棋艺精湛,欣赏她笔下山水有灵。
他怎会……怎会认同那等将粗鄙当作率真、刻意贬低他人以抬高自己的言论?场景再次翻转。
是皇宫夜宴,她因一曲《广陵散》赢得满堂彩,正欲向谢炎望去,却见周宁晓端着一杯酒,
径直走到谢炎席前,与他碰杯,姿态熟稔得刺眼。谢炎仰头饮下,目光掠过她这边时,
那深不见底的厌弃,几乎让她窒息。“为何……为何只要她在,
你便如此……”她在梦中挣扎,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又冷又痛。“小姐?小姐!快醒醒!
”贴身侍女云鬓焦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终于将她从那可怕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苏召召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鬓角。
眼前是熟悉的锦帐绣帷,空气里弥漫着她惯用的安神香清浅的味道。
可梦中那冰冷厌恶的眼神,如同附骨之蛆,牢牢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小姐,
可是梦魇了?”云鬓担忧地撩开床帏,就着窗外透进的朦胧天光,见她脸色苍白,
忙取出帕子为她拭汗。苏召召一把抓住云鬓的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什么时辰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卯时初刻,天刚蒙蒙亮呢。”云鬓轻声答道,
“小姐再歇息会儿吧,离给夫人请安还早。”苏召召却摇了摇头,梦中的心悸感仍未消退。
她拥着锦被坐起,怔怔地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云鬓,
你相信……人会突然变得不像自己吗?”云鬓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姐说什么傻话,
人就是人,怎么会不像自己呢?定是昨日听闻谢小将军今日回京,您心思太重,
这才做了噩梦。”是了,谢炎今日回京。皇帝一纸诏书,将远征三年,连下十城,
军功赫赫的他召回,只为完成他们这场自小便定下的婚约。若在往日,
这该是她最为期盼的日子。三年未见,她守着京城,经营着遍布的产业,
将琴棋书画磨砺得愈发精湛,只为不负他离去时那句“待我归来,十里红妆迎你”。
可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心头发寒。她起身,任由云鬓伺候她梳洗。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眉眼精致却难掩憔悴的自己,苏召召深吸一口气,
努力将梦中的画面压下。她是相府嫡女,自小学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怎能因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自乱阵脚?“用那套赤金红宝石头面吧,
再配上那件胭脂红的蹙金绣百蝶穿花云锦裙。”苏召召轻声吩咐。镜中的少女,
随着妆容与华服的加持,渐渐褪去了梦魇带来的脆弱,
显露出平日里那份明艳端方、不可方物的气度。她需要这些外在的荣光来武装自己,
驱散心底的不安。就在这时,院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清脆声响。
一名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小姐,小姐!谢小将军来了!
已经到二门了!”他竟然一回京,连将军府都未归,便直接来了相府?苏召召心头一跳,
刚刚平复几分的心绪再次翻涌。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指尖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痛,
让她维持着清醒。她起身,扶着云鬓的手,步伐沉稳地向外走去。每一步,
都仿佛踏在梦与现实交织的边缘。穿过抄手游廊,行至垂花门前,她停下了脚步。
晨曦微光中,一人身着玄色铁甲,风尘仆仆地立于庭前。
甲胄上还沾染着漠北的风沙与未曾散尽的凛冽杀气,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谢炎。
三年军旅生涯,将他身上最后的少年稚气磨砺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人的锐利与沉稳。
他的面容似乎黑了些,轮廓也更显硬朗,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苏召召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望去。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此刻映着她的身影,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更多的,
是毫不掩饰的、灼热的思念与温柔。与她梦中那冰冷的厌恶,截然不同。他快步上前,
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在她盛装的容颜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深的暖意。
“召召。”他开口,嗓音因久经风沙而比三年前更为低沉沙哑,
却依旧带着那份独属于她的熟稔,“我回来了。”他微微抬手,
似乎想像从前那样触碰她的脸颊,或是握住她的手,但碍于身在庭前,众目睽睽,
终只是克制的放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递到她面前,
动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路过幽州时,记得你提过喜欢那里的澄泥砚,
我寻了当地最好的匠人,定制了一方。”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上面的纹样,是我亲手画的,是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棵老槐树。
”苏召召怔怔地接过那方砚台。油布包还带着他胸膛的温度,透过指尖,
一点点熨贴着她冰冷不安的心。澄泥砚,
老槐树……这些都是他们之间最私密、最真实的记忆联结,与那个梦中的周宁晓,毫无干系。
她抬头,望进他清澈的眼底,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梦魇带来的寒意,
似乎在渐渐消散。“一路辛苦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温和,
只是尾音处,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微颤。谢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剑眉微蹙:“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语气中的关切,真切得不容置疑。
苏召召正欲摇头,将那个荒诞的梦彻底抛开。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个清脆利落,
带着几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爽朗劲儿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打破了这短暂的重逢静谧:“谢兄!你走得太快了,我这好不容易才跟上!这就是相府吧?
果然气派!”随着话音,一个身影快步从谢炎身后的亲卫队伍里钻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胡服式样衣裙,头发不像京中女子那般梳着繁复发髻,
而是简简单单束在脑后,肌肤是健康的蜜色,眉眼灵动,嘴角带着毫不怯生的笑意。
正是那个梦中的孤女——周宁晓。几乎在她出现的瞬间,苏召召的心脏猛地一缩,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将目光投向身前的谢炎。
只见谢炎在听到周宁晓声音的那一刻,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原本专注落在苏召召脸上的目光,下意识地便转向了声音的来处。那眼神里,
没有了面对苏召召时的思念与温柔,但也……没有了梦中的厌恶。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苏召召看不懂的、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习以为常,
甚至……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被打破了与苏召召独处氛围的不耐?
苏召召清晰地看到,在周宁晓走近,站定在谢炎身侧,几乎与他并肩的那一刻,
谢炎周身那因她而柔和下来的气息,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他微微侧头,对着周宁晓,
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语气说不上好坏,
更像是一种熟稔的应对:“跟上来作甚?不是让你先在府外等候吗?
”周宁晓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却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苏召召,笑容灿烂,
话语直白:“这就是苏小姐吧?果然跟传说中一样,跟仙女似的!谢兄这一路可没少念叨你,
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的话语直接得近乎失礼,尤其是那声“谢兄”,
以及语气中毫不掩饰的、与谢炎极为熟稔的亲昵,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入苏召召的耳中。
而谢炎,并没有出言纠正周宁晓的称呼,也没有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与他如此熟稔。他甚至……没有立刻将目光转回到苏召召身上。他只是站在那里,
左侧是盛装而来、即将与他完婚的青梅竹马,右侧是并肩而立、言笑自如的“兄弟”周宁晓。
庭前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苏召召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那方刚刚还带着他体温的澄泥砚,此刻竟觉得有些烫手。
梦魇中那被无形之力操控的、身不由己的恐惧,如同潮水般,伴随着周宁晓清脆的笑语,
再次漫上心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冰冷。他方才那片刻的温柔与专注,
是真的?还是说……那梦中荒诞不经的一切,才是她需要面对的、冰冷的现实?
2苏召召清晰地感觉到,在周宁晓站定在谢炎身侧的那一刻,
他们之间原本紧密无间的、属于青梅竹马的重逢氛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谢炎那句带着些许无奈,却又隐含熟稔的“跟上来作甚?”更像是一根细小的冰刺,
扎进了她刚刚因那方槐树纹澄泥砚而温热起来的心口。
周宁晓对谢炎那近乎抱怨的语气浑不在意,她的目光依旧大胆地停留在苏召召身上,
那打量直接而毫不避讳,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与京中贵女们含蓄、迂回的眼光截然不同。
她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继续说道:“苏小姐千万别见怪,
我和谢兄在北疆军营里习惯了,没那么多规矩。他这人吧,看着冷硬,心里其实热乎着呢,
这一路快马加鞭,就盼着早点回来见你。”她话语里的“北疆军营”、“习惯了”,
以及那一声声自然的“谢兄”,
都在刻意强调着她与谢炎共同拥有的一段苏召召未能参与的过去。这种熟稔,
并非京城世家子弟间的礼节性往来,
而是带着风沙、汗水与并肩气息的、更为粗粝也更为紧密的联结。
苏召召感觉到身旁的云鬓呼吸都放轻了,带着明显的不忿。她自己是相府嫡女,
自小的教养刻在骨子里,此刻即便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端庄。
她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平静地迎向周宁晓,唇边甚至漾开一丝极淡、极得体的浅笑,
声音温婉如初春融化的溪水:“周姑娘言重了。将军一路劳顿,有故友相伴,互相照应,
是好事。”她巧妙地用了“故友”二字,既点明了周宁晓的身份界限,又不失礼数。
她的视线轻轻掠过周宁晓,最终落回谢炎脸上,
仿佛周宁晓只是他带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随从,她的注意力,始终只在他一人身上。
“炎哥哥一路辛苦,既然已到京中,还是先回府沐浴更衣,向老将军和夫人请安要紧。
召召不便久留将军在此。”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关切得体,既表达了对谢炎的关心,
又暗示了此刻在相府门前久站叙话的不合时宜,
更隐隐提醒着他身为将军府嫡子、即将完婚的准女婿应有的礼数。谢炎闻言,
似乎这才从某种惯性中惊醒。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像是终于意识到周宁晓的出现和言行在此刻是多么不合时宜。他侧过头,
目光再次落回苏召召身上时,那里面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试图解释的意味。
“召召……”他刚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几分。“周姑娘她……于军务上曾立有功,
对北疆地形民俗颇为熟悉,此次回京,陛下或许另有任用。她……”他的解释显得有些干涩,
甚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为周宁晓开脱的习惯。“谢兄,
你跟苏小姐解释这个做什么?”周宁晓却立刻接口,
她仿佛完全没听出苏召召话语里的疏离与谢炎解释中的勉强,
反而带着一种“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的姿态,
笑着拍了拍谢炎的手臂——一个在苏召召看来极为刺眼的动作。“苏小姐是明理之人,
怎么会介意这些小事?对吧,苏小姐?”苏召召清晰地看到,
在周宁晓的手触碰到谢炎臂甲的那一刻,谢炎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并没有避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苏召召的脊椎缓缓爬升。梦魇中那被无形之力操控的感觉再次袭来,
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她看着谢炎,他明明站在她面前,距离不过数尺,可当周宁晓存在时,
他的目光会在周宁晓说话时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他甚至……会下意识地替周宁晓的失礼找理由。这与梦中何其相似!只要周宁晓在,
他就不再是那个完完整整属于她苏召召的谢炎。苏召召袖中的手悄然收紧,
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那细微的痛楚让她维持着最后的冷静与风度。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需要空间来理清这混乱的思绪,需要确认这究竟是噩梦的延续,还是令人不安的现实。
她微微侧身,对着谢炎福了一礼,姿态优美,无可挑剔,
却也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的疏离:。“将军公务繁忙,召召不敢耽搁。请慢行。”这一次,
她没有再唤“炎哥哥”。谢炎显然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目光触及她那双依旧美丽却明显黯淡了几分的眸子,以及那强撑的、无懈可击的端庄,
最终只是化为一声低沉的:“……好。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他说完,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歉意,或许还有一丝未能好好叙话的遗憾。
然后,他转身,对周宁晓沉声道:“走吧。”周宁晓倒是爽快,对着苏召召抱了抱拳,
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笑容依旧灿烂:“苏小姐,那我们先行一步了!改日再会!
”改日再会?苏召召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站在原地,看着谢炎玄色的挺拔背影,与周宁晓那利落甚至带着几分跳脱身影并肩,
连同周宁晓那隐约传来的、带着笑意的说话声:“谢兄,京城果然繁华,比北疆有意思多了!
刚才那家点心铺子看着不错,回头我们……”话语声彻底听不见了。苏召召却觉得,
周遭的空气冷得彻骨。“小姐……”云鬓上前一步,担忧地扶住她的手臂,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那个周姑娘,也太不知礼数了!还有谢小将军,
他……他怎么能……”苏召召抬手,止住了云鬓未尽的话语。她缓缓低下头,
看着手中那方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澄泥砚。槐树纹样,幼年记忆,三年离别,
千里迢迢带回的心意……这一切原本该是多么珍贵而温暖的见证。可此刻,这份心意,
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是不是……真的要失去她的炎哥哥了?
不是输给时间,不是输给距离,而是输给一种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无形无质的力量?
那个梦,不是预警,而是……预演吗?苏召召挺直了背脊,
将那股翻涌上来的酸涩与寒意强行压下。她是苏召召,相府嫡女,
京城产业遍布的苏家大小姐。即便前路是万丈深渊,她也要亲眼看清,亲手丈量。“回去。
”她轻声对云鬓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
是唯有她自己才知晓的、冰封的波澜。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落子。
3相府深闺,绣房门被云鬓轻轻合上,她扶着黄花梨木的圆桌边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缓缓坐了下来,将那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澄泥砚,轻轻放在了桌面上。油布包散开,
露出里面那方质地细腻、造型古雅的砚台。砚侧雕刻的老槐树纹路清晰可见,枝干虬结,
那是他们童年记忆里的秘密据点,承载着无数个盛夏的蝉鸣与悄悄话。
他曾在那树下信誓旦旦:“召召,待我长大了,立了军功,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可如今,
他立了赫赫军功,皇帝下诏完婚,他人也回来了,带着这方承载着回忆的砚台。然而,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周宁晓。“小姐……”云鬓沏了一杯温热的参茶,轻轻放到她手边,
脸上满是担忧与不忿,“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个姓周的丫头,
一看就是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路子,没规没矩,
谢小将军定然是一时被她那些歪门邪道蒙蔽了!”苏召召没有立刻回应。
她的目光落在澄泥砚上,眼神却空洞,仿佛透过它,
看到了不久前的场景——谢炎看向周宁晓时那无奈又熟稔的眼神,他没有避开周宁晓的触碰,
他甚至……为她那明显的失礼行为做解释。“云鬓,你相信吗?仅仅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
一个原本对你呵护备至的人,会突然变得……身不由己?”云鬓愣了一下,
显然无法理解这话中深意,只当她是气糊涂了:“小姐,您说什么呢?谢小将军对您的心意,
京城谁人不知?三年征战,书信未曾断过,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哪次不是紧着往相府送?
今日之事,定是那周姑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缠得紧了些,谢小将军碍于情面,
不好当场发作罢了。”“情面?”苏召召抬起眼,眸中是一片清冷的理智。“什么样的情面,
能让一个自幼恪守礼教、心思缜密的将军,在未婚妻门前,容忍一个女子与他称兄道弟,
容忍她拍他的臂甲,容忍她打断他与未婚妻的叙话,
甚至……替她的失礼向我这个未婚妻解释?”她一句句问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像是在梳理一团乱麻,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某个不愿相信的事实。“那……”云鬓语塞,
脸上愤愤更甚,“那便是她救过谢小将军的性命?话本里不都这么写?恩情难却,
所以才……”“恩情或许有之,”苏召召打断她,目光再次落回那方澄泥砚上,
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砚身。“但你看他今日神色,
可有一丝一毫是因恩情而不得不忍耐的勉强?他与她说话时的姿态,更像是……一种习惯。
”一种被无形之力牵引,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习惯。这种感觉,与那个噩梦何其吻合!
梦中,只要周宁晓在场,谢炎看她便满是厌恶。而现实中,虽未有那般极端的厌恶,
但那不由自主被吸引的目光,那因周宁晓言行而产生的微妙偏移,
那无形中在她与谢炎之间竖起的屏障……无一不在印证着梦魇的可怖预见。
她不是输给了时间,不是输给了距离,甚至可能也不是输给了所谓的“恩情”或“新鲜感”。
她可能是输给了一种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规则。一种名为“只要周宁晓在,
谢炎便不再完整属于苏召召”的、荒诞而冰冷的规则。这个认知,比单纯的变心或移情,
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无力。“小姐,那……那我们怎么办?
”云鬓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色和那强自镇定的模样,心疼不已,
“难道就任由那个野丫头骑到您头上?要不……告诉相爷和夫人?”“不可。
”苏召召立刻否决,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却带着一丝决绝,“无凭无据,
仅凭我一场噩梦和今日这似是而非的场面,父亲母亲能如何?质问谢炎?还是处置周宁晓?
只会打草惊蛇,徒增笑柄。”她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微凉的参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她是苏召召,
不仅仅是谢炎的未婚妻,更是掌管着遍布京城产业、能与各色人等周旋的苏家大小姐。
她可以因情而痛,却不能因情而蠢。“云鬓,”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菱花格扇,
看着庭院中沐浴在朝阳下的繁花,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而清明。“去查。
动用我们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我要知道这个周宁晓的所有底细。她何时出现在谢炎身边,
因何立功,所谓的‘军务相助’具体是何事,她平日的言行喜好,
接触过哪些人……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是,小姐!”云鬓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还有,”苏召召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清丽而坚韧的轮廓,
“将我名下所有产业的账册,尤其是近三个月与军需、北疆往来有关的,全部整理出来,
送到我房里。”“小姐,您这是……”云鬓有些不解。苏召召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
发出规律的轻响。“他谢炎欣赏的,若真是能于军务、于实务有所助益之人……”她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痛楚,更有不肯服输的傲然。“那我苏召召,便让他好好看看,
谁才是真正能与他并肩、能掌控局面之人。”梦境或许预示了危机,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4苏召召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在她庞大而隐秘的商业帝国中漾开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相府嫡女的绣阁依旧静谧,
但通往外界的信息渠道已悄然全速运转。不过两日功夫,关于周宁晓的初步信息,
便经由不同渠道,化为一叠密报,放在了苏召召那张摆放着账册和棋谱的紫檀木书案上。
云鬓屏息静气地侍立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纤白的手指逐一翻阅那些纸条,神色平静无波,
唯有眸色愈发深沉。信息零碎,却已能拼凑出大致轮廓。周宁晓,
约一年前出现在北疆军营附近,自称边城遗孤,因战乱流离。其人性情与京中女子迥异,
言行大胆,不循常规。曾于一次小股部队遭遇伏击时,凭其对某处偏僻小道的“偶然知晓”,
助谢炎所率斥候小队绕后突袭,反败为胜。此后,
又陆续提出过几种改良军中伤药配伍、以及利用特定矿石混合油脂制作夜间标记的方法,
虽不算惊世骇俗,却也在实践中证明有效,因此在谢炎麾下部分军士中,
颇有几分“奇人”之名。“改良伤药?矿物标记?”苏召召轻声重复,
指尖在记录这些信息的纸片上轻轻敲击。这些法子,听起来确实有些巧思,并非高深学问,
却胜在实用,恰好迎合了军中需求。难怪谢炎会对其另眼相看,将其带在身边。
一个能于军务有所助益的“兄弟”,自然比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闺阁女子,
更能引起他的重视和……亲近感。“小姐,看来这周宁晓,倒也不是全无根底的空架子。
”云鬓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空架子?”苏召召抬起眼,唇角掠过一丝冷峭,
“若真是空架子,反倒好办了。怕就怕在这种‘恰到好处’的用处上。”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另一份关于周宁晓平日言行的记录,“你看,
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我与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同’,‘谢兄,咱们行军之人,
不拘那些虚礼’。”苏召召闭上眼,脑海中能清晰地浮现出周宁晓说这些话时的神态语气,
那并非真正的豪爽,而是一种刻意的、通过贬低她所代表的整个闺阁群体,
来抬高自身独特价值的手段。这是一种更为隐蔽,也更为有效的争夺。她在无形中,
的、只会“虚礼”的苏召召;另一边则是“有用”的、能与他把臂言欢、并肩作战的周宁晓。
“她在试图重新定义,‘什么才是对谢炎最重要的’。”苏召召睁开眼,眸中清光湛然,
已彻底看穿了这层伎俩。梦魇中那无形的操控力,在现实中,
便化作了这般润物无声的引导和比较。“岂有此理!”云鬓气得跺脚,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也配与小姐您相提并论?”“她不需要在一切方面与我相比,
”苏召召冷静地分析,如同拆解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她只需要在她擅长的、并且恰好是谢炎目前看重的领域,
不断凸显她的‘不同’和‘有用’,便足够了。”这便能解释,
为何谢炎明知周宁晓言行失当,却仍会容忍,甚至下意识维护——在他的认知里,
周宁晓的“价值”或许暂时掩盖了她的“无礼”。然而,理解不代表接受,更不代表屈服。
苏召召将密报置于一旁,取过旁边一册厚厚的账本,翻到标记处。“云鬓,你看这里。上月,
我们通过江南渠道,购入了一批品质极佳的南洋香料,本是预备供应内廷和几家大胭脂铺的。
”云鬓凑过去看了看,点头道:“是,小姐。这批货成本不低,但因成色好,预计利润颇丰。
”苏召召指尖点着账目,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将其中的七成,以成本价,
让给兵部负责采买军需的王主事。就说是苏家感念边将士辛劳,聊表心意。
”云鬓愕然:“小姐!这……这可是好大一笔利润!而且,我们与王主事素无深交,
为何……”“谢炎回京,陛下虽未明确其新职司,但以北疆之功,兼之婚期在即,
大概率会留在京畿,协理军务,甚至可能涉及军需调配。”苏召召目光深远,“王主事此人,
能力平平,却最是看重人情实惠。我们这份‘心意’,他必定笑纳。此后,
谢炎若在军需事务上遇到阻滞,或有人想借军需之事做文章,你猜,这位王主事,
会更倾向于帮谁?”云鬓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小姐英明!这是未雨绸缪,
先一步在谢小将军可能涉及的领域,布下咱们的人情关系网。”“不止如此,
”苏召召合上账本,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灼灼盛放的桃花。“周宁晓能提供的,
是些取巧的机智和偏门法子。而我苏召召能提供的,是实打实的、能影响大局的资源和人脉。
伤药改良或许能救十人百人,而稳定的、优质的、价格合理的军需供应,
关乎的是一军之士气,千万将士之温饱。”她转过身,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那份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掌控力,此刻展露无遗。“他谢炎欣赏‘有用’之人,
我便让他看清楚,何为真正的‘有用’,何为润物无声的‘力量’。
周宁晓想用她那点小聪明,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我便让她明白,有些领域,有些人,
是她永远无法企及,更无法撼动的。”……5暮春的御苑,桃花开得正盛,如云似霞,
绯红粉白蔓延至天际。这本是京城贵女们赏春游宴、展示风华的绝佳场合。
苏召召今日却并非只为赏花而来。她一袭烟霞色银线绞珠软罗长裙,发髻轻挽,
簪一支通透的羊脂玉簪,简约清雅,却比周遭那些珠翠环绕的贵女更显气度不凡。
她正与几位交好的世家小姐在桃林深处的石桌旁品茗闲谈,言笑晏晏,姿态娴雅,
仿佛全然沉浸在这春日美景之中。然而,她的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桃林入口的方向。
根据她收到的消息,谢炎今日会陪同几位北疆归来的将领入御苑面圣,
之后极有可能途经这片桃林。果然,不多时,几道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桃林小径的尽头。
为首的正是谢炎,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墨蓝色暗纹锦袍,少了几分沙场戾气,
多了几分京城贵公子的清俊,只是那眉宇间的锐利与沉稳,依旧与周遭的软红醉玉格格不入。
他的身旁,果然跟着一身利落胡服、东张西望、显得格外扎眼的周宁晓。
另有几位身着常服的将领,显然是他在军中的同袍。他们的出现,
立刻吸引了桃林中众多目光。谢炎年少封将,战功赫赫,本就是京中瞩目的焦点,
加之身旁行为迥异的周宁晓,更是引人议论。苏召召仿若未觉,
依旧与身旁的吏部尚书千金轻声细语地讨论着新得的绣样,姿态从容。“谢兄,
这京城的花儿就是娇气,开得倒是热闹,可惜经不起风雨。”周宁晓的声音清亮,
带着几分刻意的不羁,打破了林间的静谧。她随手折下一枝桃花,在指尖转动,
“比不得我们北疆的风吹草低,旷野辽阔。”一位与谢炎同行的将领闻言,
哈哈一笑:“周姑娘快人快语,北疆风光确实壮阔,别有一番气象。
”谢炎的目光却越过纷扬的花瓣,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石桌旁的苏召召身上。
看到她与闺秀们言笑自如的模样,看到她那份仿佛融入骨血般的优雅与宁静,他眼神微动,
脚步不由自主地便想向她走去。就在这时,一名身着低级官员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
带着两名随从,脚步匆匆却又态度恭敬地穿过桃林,径直来到了苏召召面前,深深一揖。
“苏小姐安好。”来人正是兵部主事王大人,他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与敬意,
“前日承蒙小姐慷慨襄助,解了在下燃眉之急,那批香料品质上乘,价格公允,
实在是帮了兵部大忙!下官在此谢过小姐高义!”这一幕,落在正准备走过来的谢炎眼中,
让他脚步一顿。兵部王主事?他为何对召召如此恭敬?香料?兵部何时需要采购香料?
苏召召缓缓起身,虚扶一下,笑容温婉得体:“王大人言重了。苏家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
能为边军将士略尽心意,是召召的荣幸。大人为国事操劳,才是真正辛苦。
”王主事连连摆手,语气愈发恳切:“小姐太过谦了!如今京中谁不知苏小姐经营有道,
心怀家国?若非小姐仗义,那批紧急所需的慰军物资,下官还真不知如何去筹措。
日后小姐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两人的对话声音不高不低,
却恰好能让不远处的谢炎一行人听个大概。谢炎身边的几位将领面面相觑,
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他们久在军中,自然知道军需采买其中的艰难与关窍。
这位看似柔弱的相府千金,竟能轻易调动资源,解决兵部的难题?而且听王主事的意思,
还是以极其优惠的价格?这份手腕与魄力,可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周宁晓也听到了,
她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对谢炎道:“啧,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收买人心谁不会?
”谢炎眉头微蹙,看了周宁晓一眼,却没有接话。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召召身上,
带着一种全新的审视与探究。他记忆中的召召,
是那个会在槐树下听他讲述兵法、会为他抚琴一曲的温柔少女,
何时……拥有了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而且,她帮助的是兵部,
间接惠及的是边军……这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王主事又客气了几句,
这才恭敬地退下。苏召召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落座,端起茶杯,
姿态娴静。她甚至没有刻意去看谢炎的反应,但周遭那些原本可能带着审视或轻蔑的目光,
此刻已悄然变成了敬畏与赞叹。“苏小姐不仅才貌双全,更有如此胸襟与能力,
实在令我等着实钦佩。”一位素来与苏家交好的侯府夫人适时开口,
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是啊,听闻苏小姐名下的产业,
近年来引入了不少新颖的管理法子,伙计待遇优厚,做事也格外尽心,
这生意想不兴隆都难呢。”另一位夫人笑着附和。这些话语,如同水滴落入油锅,
在桃林中激起细微的反响。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讨论着苏家大小姐不为人知的商业才能与影响力。周宁晓听着周围的议论,
看着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依旧淡然自若的苏召召,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她那些“不同于大小姐”的言论,在此刻苏召召所展现出的、远超后宅范畴的真正实力面前,
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她能提供些许机智,而苏召召,却能影响一方供需,
惠及万千将士。谢炎站在原地,看着桃树下那个光华内蕴、一举一动皆从容不迫的少女,
心中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认知产生了强烈的动摇。他以为他了解召召,可今日所见,
分明只是一个冰山一角。她不再是需要他全然庇护的娇花,而是能与他……不,
甚至可能在某些层面超越他的、并肩而立的乔木。
苏召召感受到那束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复杂而专注的目光,她知道,她落下的子,
已经开始显现效果。她轻轻拈起一片落在石桌上的桃花瓣,指尖微拢。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她要让谢炎,也让所有人明白,真正的力量,从不张扬,却无处不在。6回将军府的路上,
周宁晓依旧在他身旁喋喋不休,时而点评着京中建筑的雕梁画栋不如北疆土堡坚固实用,
时而抱怨着京城规矩繁多,远不及军中自在。若在以往,
谢炎或许会觉得她这份“直率”难得,甚至会随口附和两句。但今日,
他只觉得耳畔的声音有些聒噪。他的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苏召召立于桃树下,
面对兵部主事时那份从容温婉却又隐含力量的姿态,
是周围贵妇与将领们看向她时那毫不掩饰的钦佩目光。“谢兄,你说是不是?那些个大小姐,
整日里就知道赏花品茶,摆弄琴棋书画,于国于民有何实在用处?
”周宁晓见谢炎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又将话题引向了惯常的对比,
语气中带着她特有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批判。谢炎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
其中不乏悬挂着“苏”字徽记的产业——绸缎庄、药材行、书局,甚至新近兴起的汇通票号。
他以前从未深思,只当是相府底蕴深厚。如今却猛然惊觉,这些产业运转有序,
伙计精神饱满,客流如织,这绝非仅靠祖荫就能维持的景象。“召召她……”谢炎开口,
声音有些低沉,打断了周宁晓的话,“她名下的这些铺面,每年缴纳的税银,
便能养活一支不小的军队。她今日能让兵部王主事欠下人情,凭借的也不仅仅是银钱,
而是调动资源、平衡利弊的能力。”他顿了顿,像是在对周宁晓说,
更像是在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北疆一战,你应当深知,稳固的后方、畅通的补给,
有时比前线奇谋更为重要。而这些,并非只有沙场征战才是为国出力。
”周宁晓被他这番话噎住,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与难堪。她万万没想到,
谢炎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默认她的观点,反而替苏召召分辩起来,
甚至抬出了“为国出力”这样的大义。她强笑一下,
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尖锐:“谢兄何时也学会用这些场面话来搪塞了?
莫非是见了苏小姐今日风光,觉得我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粗人,上不得台面了?
”谢炎眉头紧锁,看向周宁晓,第一次觉得她这副“真性情”的模样,
在此刻显得有些胡搅蛮缠。“我并非此意。只是……”他斟酌着词句,“只是或许我们以往,
都未曾真正了解召召。”他想起梦中那个因周宁晓出现而对自己露出厌恶眼神的苏召召,
再对比今日那个光华内蕴、处事老练的苏家大小姐,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与困惑涌上心头。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还是说,自己从未试图去了解过完整的她?回到将军府,
谢炎以需要静思兵法为由,独自一人进了书房。他屏退左右,坐在案前,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桃林中苏召召与王主事对话的一幕,反复在他脑中回放。
她那句“能为边军将士略尽心意,是召召的荣幸”,说得真诚而坦然,
没有丝毫施恩图报的意味,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宣言更显分量。他想起自己回京后,
因婚约在即,又夹在召召与言行不羁的周宁晓之间,内心时常感到莫名的烦躁与拉扯。
他欣赏周宁晓带来的新鲜感与那些实用的机智,却又无法忽视与她相处时,
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以及内心深处对召召的愧疚。他一直以为,
是周宁晓的“不同”吸引了他,而召召代表的则是他必须背负的、熟悉的“责任”。可今日,
苏召召用一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展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那并非柔弱的依附,
而是能与他的世界产生共鸣、甚至可能提供巨大助力的强大能量。这种认知,
让他心中那份因婚约而产生的责任感,悄然发生了变化,
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与……探究。与此同时,周宁晓在自己暂居的小院里,
愤愤地摔碎了一个茶杯。谢炎今日的态度转变,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赖以维系与谢炎关系的“不同”与“有用”,
在苏召召那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的实力展示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可笑。“不就是会投胎,
有个好家世吗?”她咬着唇,眼中满是不甘。“靠着祖荫钱财收买人心,算什么本事!
”她绝不相信谢炎那样骄傲的人,会真正欣赏一个只懂得经营算计的大家闺秀。
他只是一时被那表面的风光迷惑了而已。她必须做点什么,挽回局面。
既然苏召召展示了她的“资源”,那自己就要再次凸显在谢炎最看重的军务上的“价值”。
她想起之前偶然听谢炎提过,京畿大营的骑兵在进行某种战术演练时,
马匹的折损率似乎偏高……或许,她可以从这里入手?而相府之中,
苏召召正听着云鬓汇报桃林之事后续的各方反应。“小姐,果然如您所料,王主事回去后,
对您赞不绝口,几位在场的将领也对小姐刮目相看。听说……谢小将军回府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