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又一次在凌晨三点确认了林晚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市场部的其他同事早已下班，整层办公楼只剩下他的工位和总监办公室还亮着灯。这不是偶然，而是过去六个月来的常态。他关掉电脑上正在运行的代码界面，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扇半透明的玻璃门。门后，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正伏案工作，对此刻的夜深人静浑然不觉。
他起身走向茶水间，动作熟练得几乎成了肌肉记忆。磨豆机发出轻微的嗡鸣，耶加雪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将水温精确控制在九十二度，水流匀速画圈，不多不少刚好萃取三百毫升。加入三克糖和三十毫升奶，正是林晚晚偏好的比例——这是他在无数次暗中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楚燃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他能进入别人的梦境。
这个能力在他十六岁那年突然出现，像是一扇不该被打开的门悄然洞开。起初他无法控制，总在睡梦中被动坠入他人的梦境碎片。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和混杂的情绪常常让他惊醒，整夜无眠。直到大学时期，他才逐渐学会掌控这种能力，能够选择是否进入以及进入谁的梦境。
但他从未进入过林晚晚的梦境，尽管他无数次想过。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不敢。在他心中，林晚晚如同一件珍贵的瓷器，他害怕任何不经意的触碰都会让她碎裂。
“林总，您的咖啡。”楚燃轻敲办公室敞开的门，声音控制在刚好能被她听见又不至于惊扰的音量。
林晚晚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睛依然明亮锐利。她是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市场总监，以严苛和完美主义闻名。楚燃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灰色西装，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办公室里冷气开得足，他却看见她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放那儿吧。”她简短地说，目光已经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楚燃将咖啡放在她右手边不易碰洒的位置，这个细节他注意了很久——林晚晚是左利手，放在右边可以避免她抬手时不小心碰翻。
“林总，您脸色不太好。需要我帮您叫车回家吗？”
林晚晚摇头，伸手去拿咖啡杯，却在指尖触碰到杯柄的瞬间猛地缩回手。楚燃这才发现自己的小指无意中靠近了她的手背——尽管根本没有碰到。
“对不起。”他立刻后退一步，心中涌起一阵自责。
林晚晚没有看他，只是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下面上的不适。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个细节只有楚燃注意到了。
“出去吧。”
那是楚燃入职第一天就被告知的规定——林总监不能与男性有肢体接触，哪怕是偶然的触碰都会引发剧烈的生理不适。公司里流传着各种猜测，有人说她是极端女权主义者，有人说她有严重洁癖，还有人传言她曾被男人伤害过。
只有楚燃知道，那些猜测都不完全正确。三个月前，他偶然听见林晚晚与心理医生的通话，才知道她患有一种罕见的触觉过敏症，专业名词叫“触觉防御过度”，尤其针对异性接触。那次，他悄悄进入心理医生的梦境，试图了解更多信息。在那些梦境碎片中，他得知林晚晚的症状源于某种深层心理创伤，而传统治疗效果有限。
“林总，您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了。”楚燃站在门口，罕见地没有立即离开，“公司明天还有季度汇报，您需要休息。”
林晚晚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谢谢关心，我看完这份报告就走。”
楚燃知道她在说谎。他看见她手指在轻微颤抖，呼吸浅而快，这些都是过度疲劳的征兆。但他只是点点头，轻轻带上门。在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林晚晚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那一夜，楚燃在自家公寓的阳台上站到凌晨四点。城市已经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灯火在远处闪烁。他手中握着一枚小小的U盘，里面是他花了三个月时间为林晚晚整理的市场分析数据，本该在明天的季度汇报上助她一臂之力。
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强烈得让他无法入睡。这种感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压，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