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糖糖的功德箱糖糖踮着脚,小身子几乎要趴上去,
才勉强够到那个掉了一半、露出里面发黑木头的功德箱。
她小心翼翼地把攥在手心里、已经焐得有点发热的五毛钱硬币,
从那条窄窄的投币缝塞了进去。“咚。”一声轻响,微不可闻。她松了口气,双手合十,
对着功德箱后面那尊斑驳得看不清面容的神像,奶声奶气地念叨:“天尊老爷,
保佑糖糖今天也能平平安安,再攒一点点功德,就一点点哦。
”夏天的风裹着热浪和巷子里的馊味吹过来,掀动她洗得发白、边缘都起了毛球的小裙子。
旁边冷饮店橱窗里,五彩缤纷的冰淇淋海报鲜艳夺目,糖糖用力咽了口口水,
强迫自己扭开头,盯着自己露趾凉鞋里脏兮兮的脚趾。不能想。阿婆说过,
她生来就“缺财”,命格里存不住钱,连多想一下那些亮晶晶、甜滋滋的东西,
都会折损本就微薄的福气。阿婆还说,攒钱不如攒功德,功德厚了,
说不定就能压住那破破烂烂的命格,还能……帮到很多很多人。
她摸了摸脖子上用红绳系着的那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石头。这是阿婆留给她的,
说能保护她。阿婆走了以后,
她就一个人住在这片棚户区最里边那间夏天漏雨、冬天灌风的小屋里。
往回走的巷子总是又窄又暗,地上散落着烂菜叶和不知名的污渍。糖糖走得很慢,
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着别人看不见的风景。墙角那边,
穿着旧式长衫、脸色青白的老爷爷还在对着墙壁呜呜地哭,
身上的灰气比昨天好像淡了一点点?前面那个腋下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叔叔,
头顶上那团黑色的、不断翻涌的“晦气”,今天却浓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糖糖的小眉头立刻皱紧了。阿婆教过,这种晦气缠身,是要倒大霉的,轻则破财,
重则……她不敢想。几乎没犹豫,她迈开小短腿就跟了上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
叔叔走到十字路口,红灯还剩最后几秒,他焦躁地看了眼手表,身体前倾,准备抢过去。
就在他脚将抬未抬的瞬间,他头顶那团黑气骤然收缩,凝聚成一股尖锐的黑线,
直指马路中央!“叔叔!等一下!”糖糖用尽吃奶的力气冲过去,死死拽住男人的西装衣角。
男人被拽得一个趔趄,诧异地低头,看到个粉雕玉琢却衣衫寒酸的小女孩,
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焦急地看着他。“小朋友,你……”“不能过!现在绝对不能过!
”糖糖指着闪烁的红灯,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又脆又急,“有危险!很大的危险!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被冒犯的不悦:“红灯马上就……”“停”字还没出口,
一阵刺耳到让人牙酸的刹车声猛地撕裂空气!一辆满载货物的三轮车像是脱缰的野马,
失控地擦着等待线狂飙而过,带起的风吹动了男人的裤脚。
如果他刚才迈出那一步……男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冷汗唰地一下浸湿了后背。他惊魂未定地看向糖糖,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糖糖只是指着已经变绿的通行灯,
一本正经地说:“要遵守交通规则呀,叔叔。”她看见,
那股要命的黑线在她拉住叔叔的那一刻,就像被阳光刺破的泡沫,“噗”一下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比头发丝还细、金闪闪的光点,飘飘悠悠,融进了她胸前那颗小石头里。
石头好像……暖和了一丢丢?功德+1!糖糖心里像揣了只快乐的小鸟,扑棱着翅膀。
男人回过神来,又是后怕又是感激,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包,
抽出几张红票子就要往糖糖手里塞。“小朋友,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这个你拿着,
买点好吃的!”糖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背到身后,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
阿婆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缺财命拿不该拿的钱,会倒大霉的!
她挣脱男人还在坚持的手,扭身像只灵活的小兔子,飞快地钻进来往的人群,眨眼就没了影。
2 神秘谢礼帮助了别人,还攒到了功德,糖糖一整天心情都像晒足了太阳的小被子,
暖烘烘、软乎乎的。晚上,她回到那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摸出藏在门框缝隙里的半截蜡烛,
“嗤”一声划亮火柴。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黑暗,映出家徒四壁。她就着凉水,
小口小口啃着一个干硬的馒头。窗外远处,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繁华世界,
那里的灯光很亮,却照不进她这间小屋。几天后,在嘈杂混乱的菜市场,
糖糖又看到了不好的东西。一个卖菜阿姨装钱的铁皮盒子旁边,
缠绕着一缕细细的、仿佛有生命的黑色丝线,正不怀好意地往盒子里钻。
糖糖心里“咯噔”一下。她假装玩闹,跑跑跳跳,“不小心”撞翻了那个铁皮盒子。
“哗啦——”硬币、毛票撒了一地。“哎呀!谁家孩子这么皮!”阿姨心疼地叫了一声,
埋怨着弯腰去捡。就在她低头的刹那,头顶上方那块锈迹斑斑、早已松动的旧铁皮招牌,
“哐当”一声巨响,带着灰尘和碎屑,狠狠砸落下来,正好拍在她刚才坐着的小马凳上,
小马凳瞬间被拍扁。阿姨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僵住了,脸吓得比地上的葱叶子还绿。好半天,
她才直起腰,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四处张望想找那个“皮孩子”道谢,可市场里人来人往,
哪里还有糖糖的影子。又是一丝微小的金光,悄无声息地融入小石头。这样的事情,
渐渐成了糖糖生活的一部分。
剧的、透明的小灵体抓着玩;她甚至对着一个在工地附近徘徊、满身怨气的“大块头”阴影,
奶凶奶凶地讲了一通“要去该去的地方,不然会越来越难受”的道理,
那阴影居然真的模糊了一些,慢吞吞地飘走了。每一次,她都像完成一件神圣的秘密任务,
绝不收取任何报酬,只是默默感受着那代表功德的金光没入石头,石头似乎越来越温润,
握在手里,能驱散一些夜晚的寒意。直到那次,在街心公园,
一位穿着练功服打太极的老爷爷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紫地倒了下去。周围人都吓傻了。
糖糖冲过去,看到老爷爷心口堵着一大团凝滞不动的、灰黑色的“气”。
她记得阿婆教过的笨办法,踮着脚,用小手使劲掐老爷爷的人中,
又对着那团滞涩的气又吹又捋,小脸憋得通红,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知道是她的办法起了作用,还是她身上那股纯净的气息安抚了紊乱的磁场,
老爷爷竟然真的缓过一口气,救护车赶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老爷爷的儿女拉着糖糖的手,千恩万谢,眼泪直流。第二天清晨,
糖糖揉着眼睛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准备去捡瓶子时,
发现门下塞着一个厚厚的、没有任何字迹的牛皮纸信封。她疑惑地捡起来,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红得刺眼,散发着陌生的油墨味。糖糖的手猛地一抖,
信封掉在地上,钞票散落开来。她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堆钱,
小脸一点点失去血色。这么多钱!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缺财命的直觉在她脑子里疯狂拉响警报,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不祥!非常不祥!她手忙脚乱地把所有钞票捡起来,塞回信封,像捧着一个烧红的炭块,
飞快地跑到屋里唯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把钱严严实实地藏了进去,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带来的厄运。可这仅仅是个开始。从那以后,几乎每次她帮了人,
解决了或大或小的麻烦,事后总会莫名其妙地收到“谢礼”。
有时是门缝下悄悄塞进来的现金,有时是居委会刘奶奶笑眯眯地送来,
说是“ anonymous 好心人”指名捐给她的新书包和文具,
有时甚至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流浪猫,叼着一枚亮闪闪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钻石胸针,
轻轻放在她堆满杂物的窗台上。糖糖看着藏东西的地方越来越“丰富”,
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太不对劲了。她帮人是为了攒功德,这些钱和东西……算什么呢?
是报酬吗?收了会不会抵消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功德?
她摸着胸前似乎越来越暖、颜色也隐隐透出些许温润光泽的小石头,
心里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不安。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张开了。
……3 幕后守护者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擎天集团总部大厦顶楼。
厉北辰站在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前,巨大的玻璃映出他挺拔冷峻的身影。
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脚下车流如织,整座城市仿佛都在他俯瞰之下。
夕阳的金辉透过玻璃,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却化不开他眼底深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