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予野

灰石镇的天永远是蒙着层灰的。

悬浮车的引擎声刺破清晨的寂静时，沈野正靠在镇口的锈铁架上擦枪。

改装过的狙击枪“裂风”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枪管上还沾着昨晚清理辐射蟑螂时蹭到的黑泥——这是荒野带的日常，肮脏、危险，却藏着他必须守住的安稳。

“沈队！

东边山口！

联邦巡查队的标！”

少年阿明骑着破旧的悬浮摩托冲过来，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慌。

他的护目镜裂了道缝，露出的右眼通红，显然是刚从辐射区侦查回来。

沈野抬眼，东边天际线果然出现了三个闪烁的红点。

联邦巡查队，这些穿着银白制服的“掠夺者”，每次来灰石镇都没好事——要么强征刚挖出来的矿晶，要么以“清理辐射污染源”为由抓走镇民，上次老王就是被他们带走后再也没回来。

“通知下去，让居民把矿晶都藏进地下仓库，老人孩子去防空洞。”

沈野把“裂风”扛到肩上，金属枪托抵着肩胛骨，熟悉的重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缓。

他左眉骨的刀疤在晨光下格外显眼，那是三年前拒屠平民时，被联邦战友划下的“背叛印记”。

阿明刚要转身，悬浮车的轰鸣声己经近了。

三辆联邦巡查车落在镇口的空地上，车门打开，五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跳下来，为首的是个脸带刀疤的男人，肩章上的“巡查三组”字样刺得人眼疼。

“沈野，好久不见。”

刀疤脸扯着嘴角笑，眼神却像在看猎物，“联邦有令，最近荒野带‘污染源’活跃，需要征用灰石镇所有矿晶，还要抽查镇民的‘辐射净化证明’——没有的，就得跟我们走一趟。”

“矿晶是镇民活命的东西，净化证明去年联邦就停发了，你清楚。”

沈野往前站了一步，挡住身后的阿明，左臂在发力时微微颤抖——旧伤又在隐隐作痛，那是被联邦军的激光弹击中后留下的后遗症。

刀疤脸嗤笑一声，抬手指向镇里：“少跟我来这套！

你一个叛逃的特种兵，还想护着这群‘废料’？

今天要么交矿晶、交人，要么……” 他身后的士兵举起能量枪，枪口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搬东西的老妇人，“我就先让这老太婆尝尝‘净化’的滋味。”

“你敢！”

沈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抬手按住耳后的通讯器，声音低沉却清晰：“启动‘砾岩’，坐标镇口空地。”

两秒后，镇西头的机械仓库传来金属摩擦的巨响。

一台三米高的机甲从仓库里冲出来，深灰色的外壳上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左臂是厚重的防御盾，右臂搭载着改装的能量炮——这是“砾岩”，沈野用荒野废弃金属一点一点拼出来的机甲，也是灰石镇唯一的屏障。

刀疤脸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撑着喊：“不过是台破机甲，怕什么！

开火！”

士兵们的能量枪同时射出蓝光，沈野操控“砾岩”冲上前，左臂的防御盾挡住所有攻击，金属碰撞的火花溅在地上。

他盯着刀疤脸，声音通过机甲的扩音器传出，带着震耳的压迫感：“滚出灰石镇，我不杀联邦的杂兵。”

刀疤脸咬了咬牙，突然从腰间摸出个黑色装置按下——刺耳的声波瞬间扩散开来，“砾岩”的操控系统发出一阵杂音，机甲的动作明显迟滞了。

“这是新研发的‘机甲干扰器’，沈野，你以为凭台破机甲就能护住这里？”

刀疤脸得意地笑，“今天我不仅要带矿晶和人走，还要拆了你的机甲，把你这个叛逃者抓回联邦领赏！”

沈野握紧操控杆，额头渗出冷汗。

“砾岩”的能源核心本就老旧，被声波干扰后，防御盾的能量正在快速下降。

他看了眼镇里，防空洞的入口己经被镇民挡住，老妇人被护在人群后面，可士兵们的能量枪还在对准那里——一旦防御盾破了，镇民们根本躲不过。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电流声从身后传来。

沈野余光瞥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锈铁架旁，男人戴着细框眼镜，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盒身上的指示灯正在闪烁。

“你是谁？”

沈野警惕地问。

男人没回答，只是抬手按下金属盒上的按钮。

下一秒，干扰“砾岩”的声波突然消失了，刀疤脸手里的干扰器发出一阵滋滋声，然后冒起了黑烟。

“什么情况？！”

刀疤脸又惊又怒，转头看向男人。

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沈野的机甲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联邦巡查三组，擅自使用未报备的干扰武器，违反《星际武器管理条例》第17条。

另外，你们无权征用荒野带居民的生存资源——除非，你们想让我把这些事捅到联邦议会去。”

刀疤脸愣了愣，随即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联邦议会会管荒野带的破事？

我看你就是跟沈野一伙的叛逃者！”

他抬手下令，“先把这小子抓起来！”

两个士兵立刻冲向男人，可还没靠近，男人就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芯片，往地上一扔。

芯片落地后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士兵们的外骨骼装甲突然锁死，两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控频芯片’，能干扰联邦制式装甲的信号。”

男人看着刀疤脸，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你要是再动手，下一个被锁死的，就是你的悬浮车引擎。”

刀疤脸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盯着男人手里的金属盒和地上的芯片，又看了眼重新恢复动作的“砾岩”，终于意识到自己讨不到好处。

“算你们狠！”

刀疤脸咬牙切齿地瞪了沈野和男人一眼，“我们走！”

他解开被锁死士兵的装甲，带着人狼狈地登上悬浮车，很快消失在灰石镇的天际线。

危机解除，沈野操控“砾岩”收起防御盾，从机甲驾驶舱里跳下来。

他走到男人面前，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对方——黑色风衣很新，不像荒野带居民常穿的破旧款式；手指修长，指节处有薄茧，像是经常做精细活的人；最重要的是，对方能轻易破解联邦的干扰器和装甲，还敢提“联邦议会”，身份绝对不简单。

“你是谁？

为什么帮灰石镇？”

沈野的声音带着警惕，手还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男人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映着灰石镇灰蒙蒙的天，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试管——试管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把星星揉进了里面。

“我叫陆星辞。”

男人看着沈野，一字一句地说，“我有能让荒野带长出植物的‘星尘试剂’，而我需要在灰石镇待一段时间——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解决辐射的问题。”

沈野瞳孔微缩。

他盯着试管里的淡蓝色液体，心脏猛地一跳。

荒野带的辐射太强，土地早就寸草不生，镇民们只能靠合成食物活命，如果真有能让植物生长的试剂……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联邦科研院一首在研究抗辐射的药剂，却从来没公布过成果。

眼前这个自称陆星辞的男人，带着疑似联邦科技的试剂和芯片，突然出现在灰石镇，到底是巧合，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陆星辞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主动把试管递过去：“你可以先测试，试剂没有副作用，也不会留下任何联邦的追踪信号。”

沈野没有接试管，只是看着陆星辞的眼睛：“你来自联邦科研院，对不对？”

陆星辞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是。

但我不是来抓你的，也不是来抢矿晶的——我是来……找机会赎罪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沈野看着他，又看了眼镇里正在探头张望的居民，眉头皱得更紧了。

灰石镇刚刚躲过联邦巡查队的麻烦，现在又来一个身份不明的联邦科研院人员。

是该把这个人当成威胁赶走，还是冒险相信他手里的试剂，给灰石镇一个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沈野还在犹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沈队！

不好了！

粮仓那边着火了！”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镇东的粮仓方向冒出滚滚黑烟，红色的火焰在灰蒙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沈野脸色一变，立刻往粮仓跑，陆星辞也收起试管，快步跟了上去。

粮仓是灰石镇储存合成食物的地方，一旦被烧光，镇民们撑不过半个月。

沈野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灭火的办法，可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陆星辞在路过锈铁架时，悄悄把一个微型定位器贴在了架子的背面——定位器的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个属于联邦高层的加密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