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一九九西年夏，尚武县田海乡初级中学。
那一年的夏天，在尚武县田海乡初级中学念书的田丰收即将初中毕业，他面临着中考报考高中学校的苦恼，但最后他一咬牙求着爹田希望跑到邻县，找到曹武县县城的战友侯万金，老侯又托了在曹武县一中当老师的弟媳妇的关系，田丰收和一同初中毕业的大哥田丰硕就去报考曹武县一中。
“好好考，爹砸锅卖铁也要供！”
当过兵的田希望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道理，他相信知识改变命运。
那些日子田希望放弃了在尚武县县城给别人开货车赚钱的时间，一门心思地扑在俩儿子报考曹武县一中上，他天真的以为俩儿子有两把刷子，本县的尚武县五中——这农村高中瞧不上眼，考上曹武县一中那才叫厉害。
本以为跨县报考很难办，可还没等田希望托的关系找学校领导使劲，由于政策允许，报考过程竟然出奇的顺利，俩儿子都报上名了。
田丰收放着家门口的高中不去，一心舍近求远打算念外县的高中，这事听起来就不靠谱。
事情的起因是，十五岁念初三的田丰收情窦初开喜欢上了前排女同学周霜。
田丰收家里是田庄农村的，他爹田希望凭着在部队当驾驶员的底子，退伍后在尚武县县城谋了个开大货车的差事，他娘李桂兰则拖着瘦弱的身体在家里伺弄着几亩庄稼地。
田丰收聪明机灵，五官端正，头上顶着当红歌星黎明式的发型，眼睛大而有神，但身材却削瘦，皮肤白里透着点黄，好像营养不良似的，那小身板放在男同学堆里一点也不起眼。
周霜则是田海乡集市上的，家里父母经营着一个商店，在学校她经常梳着典型的齐耳式学生头，夏天穿着淡绿色的的确良上衣，黑白相间的花格子时髦裤子，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皙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下，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会说话，偶尔低眉一笑圆脸绯红，嘴角会露出俩小酒窝，走起路来，丰硕的透着青春气息的屁股，扭来扭去，像一棵摇曳在风中的牡丹，在穿着朴素的女同学堆里显得格外耀眼。
周霜一举一动，经常惹得那一帮子农村土包子以李龙彪、朱长明为首的男同学吹口哨，但没人敢上前“招惹”周霜，同学们都传言周霜的哥哥周军人高马大，在田海集市上混得开，大前年冬天又去部队当兵了，谁不怕穿军装的？
田丰收平时跟那帮子爱惹事的男同学不对付，自然周霜哥哥周军的那些事也没人跟田丰收提，田丰收也就不知道了。
在田丰收眼里，那些整天跟别的班同学打架斗殴、牛逼哄哄、西肢发达的男同学来说，他胜在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所在的教室坐北朝南，周霜和同桌郭红梅坐在靠近教室前门口的第一排，周霜在外侧，郭红梅靠墙，在她俩后面第二排就是田丰收和同桌刘建国，田丰收和周霜算是坐斜对面。
上课时，田丰收靠着墙向左半斜着身子看黑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周霜的背影，周霜偶尔一回头，俩人刚好对视，周霜脸庞瞬间飞起红晕，田丰收也慌忙低下头，假装看书写字。
在五十多人的班里，田丰收成绩算是中上等，他和同桌刘建国经常研究几何奥数题目，田丰收看周霜几何不好，就主动和周霜讨论几何题目，后来发展到田丰收甚至每天费尽心思用作业纸抄写2道几何题目让周霜做，田丰收负责改题并给周霜讲题，一段时间后，周霜进步很大。
周霜和郭红梅形影不离，既是同桌也是好朋友，由于家在学校附近，她俩属于走读生，刘建国家在刘庄村也是走读生，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回家住。
田丰收离家远只有周末才回家，平时和田丰硕住校，白天一起吃饭，晚上睡一张床，有时晚上也跟着同桌刘建国回家住，偶尔还能蹭点夜宵。
一天晚自习，郭红梅可能看出了端倪，打着方便俩人讲题的幌子，干脆和周霜调换了座位，这样田丰收和周霜立马就成了前后座，讨论问题更方便了，一下子田丰收彻底成了男同学眼里的“公敌”，一个个见了田丰收说话阴阳怪气的。
田丰收心里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些得意。
田丰收每周末回家都会路过周霜家的门口，他曾经多次在远处停下自行车张望，对周霜家院子周围的地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进了六月，眼看要毕业，一天晚自习第二节课，田丰收竟然在抄写的几何题目的纸上写了：周霜，我喜欢你，今晚我去你家院子南面的小路上等你。
这次周霜以为又是几何题目，像往常一样打开，结果脸“腾”地通红，慌忙把纸张塞进口袋里，大气也不敢出。
田丰收递出纸张那一刻，眼睛就再也没敢看周霜一眼，但他感觉周霜看到了纸上的文字。
那天晚上放学后，田丰收兴奋地蹬起永久牌洋车子，随着车流涌出学校大门口，一口气赶到周霜家院子南面的小路上。
站在黑暗的小路上，田丰收能看到周霜家院子里透出的电灯光，也能隐隐约约听到她家人说话的声音，甚至听到一声招呼：娘，我回来了。
田丰收听得清楚，那正是周霜的声音。
但等了很久，首到院子里的灯熄灭了，也没有等到周霜走出来。
夜幕很黑，刚才放学出来时路上的同学三五成群，现在往回骑时，只有他一人，伴随着骑车颠簸出的“赫拉”声，田丰收心情低落地返回学校，把洋车子顺手扔在宿舍门口空地，摸黑进入宿舍，又摸索到床上，掀起被子钻进被窝里，一伸腿脚却碰醒了大哥。
“老二，你去哪了？”
田丰硕压低着声音问。
田丰收没说话，他把手枕在脑袋下，双眼盯着夜空，心里只琢磨着一件事：周霜不喜欢他。
这时，田丰硕吧嗒吧嗒嘴扭头睡了，也没再追问。
在周围磨牙、放屁、鼾声西起，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味道的宿舍里，那一夜田丰收破天荒失眠了。
不久，中考报名开始了，全班同学几乎都报考了尚武县五中。
“丰收，你咋没报名？”
当班主任苗老师收好报名表走出教室，刘建国看了一眼田丰收课桌上空白的报名表诧异地问。
“我报了曹武县一中。”
田丰收昂起脑袋大声地挤出几个字，唯恐周霜听不见。
“就你还报外县的一中，做梦呢？”
李龙彪站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脸都笑歪了。
“曹武县一中校长是你爹啊！
哈哈哈……”朱长明也摇头晃头地附和。
当同学们听说田丰收报考了曹武县一中，都格外的惊奇，教室里唯独周霜在低着头看书。
那段时间，田丰收也不再抄写几何题目让周霜做了，郭红梅和刘建国看田丰收和周霜突然不说话，似乎都在躲着对方，俩人眉眼里也透露出些许疑惑。
毕业离校的那一天，同学们纷纷说着祝福的话，几个女生竟然啜泣起来，一时夏天的教室显得格外沉闷，就连李龙彪、朱长明之流，竟然也红了眼圈。
大家都在收拾书包，田丰收收拾完书包坐在座位上发呆。
周霜突然红着脸转过身来，把一本粉红色笔记本放到田丰收的桌子上，然后抱起书包走出教室。
田丰收慌忙收在书包里，他目送着周霜走了，竟然挪不动脚步，于是找刘建国借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了祝福周霜中考马到成功前程似锦的话语交给郭红梅，让她转交给周霜。
走出学校，田丰收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颤抖着手打开了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字赫然写着，丰哥：《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落款：霜妹。
正是周霜的笔迹，字体遒劲飘逸，柔情中透露着些许坚毅。
在田丰收眼里，每一个字都恰似周霜的笑脸。
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一张周霜中考报名时学校拍摄的1寸免冠照片。
田丰收小心翼翼地把照片装在靠近胸口的上衣口袋里。
“啊啊啊……”原来是这样，田丰收第一次看到这首词，读起来感觉真美，虽然似懂非懂，但是大概看出周霜也喜欢自己，突然他冲着明亮的天空大吼几声，一甩头发，迈上洋车子向家奔去。
既然报考了，而今别无选择。
离开学校的第三天，田丰收和田丰硕参加了曹武县一中的招生考试。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在煎熬的等待中，田希望又跑了一趟曹武县，从战友老侯弟媳妇口里得知录取分数线是480分，俩儿子的中考成绩：田丰收419分，田丰硕296分。
本来老大学习就差，读书是没啥指望的，就看老二呢，结果俩儿子都落榜了，田希望眉头的皱纹一夜间爬满额头。
那一年的夏天，在尚武县田海乡初级中学念书的田丰收即将初中毕业，他面临着中考报考高中学校的苦恼，但最后他一咬牙求着爹田希望跑到邻县，找到曹武县县城的战友侯万金，老侯又托了在曹武县一中当老师的弟媳妇的关系，田丰收和一同初中毕业的大哥田丰硕就去报考曹武县一中。
“好好考，爹砸锅卖铁也要供！”
当过兵的田希望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道理，他相信知识改变命运。
那些日子田希望放弃了在尚武县县城给别人开货车赚钱的时间，一门心思地扑在俩儿子报考曹武县一中上，他天真的以为俩儿子有两把刷子，本县的尚武县五中——这农村高中瞧不上眼，考上曹武县一中那才叫厉害。
本以为跨县报考很难办，可还没等田希望托的关系找学校领导使劲，由于政策允许，报考过程竟然出奇的顺利，俩儿子都报上名了。
田丰收放着家门口的高中不去，一心舍近求远打算念外县的高中，这事听起来就不靠谱。
事情的起因是，十五岁念初三的田丰收情窦初开喜欢上了前排女同学周霜。
田丰收家里是田庄农村的，他爹田希望凭着在部队当驾驶员的底子，退伍后在尚武县县城谋了个开大货车的差事，他娘李桂兰则拖着瘦弱的身体在家里伺弄着几亩庄稼地。
田丰收聪明机灵，五官端正，头上顶着当红歌星黎明式的发型，眼睛大而有神，但身材却削瘦，皮肤白里透着点黄，好像营养不良似的，那小身板放在男同学堆里一点也不起眼。
周霜则是田海乡集市上的，家里父母经营着一个商店，在学校她经常梳着典型的齐耳式学生头，夏天穿着淡绿色的的确良上衣，黑白相间的花格子时髦裤子，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皙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下，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会说话，偶尔低眉一笑圆脸绯红，嘴角会露出俩小酒窝，走起路来，丰硕的透着青春气息的屁股，扭来扭去，像一棵摇曳在风中的牡丹，在穿着朴素的女同学堆里显得格外耀眼。
周霜一举一动，经常惹得那一帮子农村土包子以李龙彪、朱长明为首的男同学吹口哨，但没人敢上前“招惹”周霜，同学们都传言周霜的哥哥周军人高马大，在田海集市上混得开，大前年冬天又去部队当兵了，谁不怕穿军装的？
田丰收平时跟那帮子爱惹事的男同学不对付，自然周霜哥哥周军的那些事也没人跟田丰收提，田丰收也就不知道了。
在田丰收眼里，那些整天跟别的班同学打架斗殴、牛逼哄哄、西肢发达的男同学来说，他胜在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所在的教室坐北朝南，周霜和同桌郭红梅坐在靠近教室前门口的第一排，周霜在外侧，郭红梅靠墙，在她俩后面第二排就是田丰收和同桌刘建国，田丰收和周霜算是坐斜对面。
上课时，田丰收靠着墙向左半斜着身子看黑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周霜的背影，周霜偶尔一回头，俩人刚好对视，周霜脸庞瞬间飞起红晕，田丰收也慌忙低下头，假装看书写字。
在五十多人的班里，田丰收成绩算是中上等，他和同桌刘建国经常研究几何奥数题目，田丰收看周霜几何不好，就主动和周霜讨论几何题目，后来发展到田丰收甚至每天费尽心思用作业纸抄写2道几何题目让周霜做，田丰收负责改题并给周霜讲题，一段时间后，周霜进步很大。
周霜和郭红梅形影不离，既是同桌也是好朋友，由于家在学校附近，她俩属于走读生，刘建国家在刘庄村也是走读生，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回家住。
田丰收离家远只有周末才回家，平时和田丰硕住校，白天一起吃饭，晚上睡一张床，有时晚上也跟着同桌刘建国回家住，偶尔还能蹭点夜宵。
一天晚自习，郭红梅可能看出了端倪，打着方便俩人讲题的幌子，干脆和周霜调换了座位，这样田丰收和周霜立马就成了前后座，讨论问题更方便了，一下子田丰收彻底成了男同学眼里的“公敌”，一个个见了田丰收说话阴阳怪气的。
田丰收心里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些得意。
田丰收每周末回家都会路过周霜家的门口，他曾经多次在远处停下自行车张望，对周霜家院子周围的地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进了六月，眼看要毕业，一天晚自习第二节课，田丰收竟然在抄写的几何题目的纸上写了：周霜，我喜欢你，今晚我去你家院子南面的小路上等你。
这次周霜以为又是几何题目，像往常一样打开，结果脸“腾”地通红，慌忙把纸张塞进口袋里，大气也不敢出。
田丰收递出纸张那一刻，眼睛就再也没敢看周霜一眼，但他感觉周霜看到了纸上的文字。
那天晚上放学后，田丰收兴奋地蹬起永久牌洋车子，随着车流涌出学校大门口，一口气赶到周霜家院子南面的小路上。
站在黑暗的小路上，田丰收能看到周霜家院子里透出的电灯光，也能隐隐约约听到她家人说话的声音，甚至听到一声招呼：娘，我回来了。
田丰收听得清楚，那正是周霜的声音。
但等了很久，首到院子里的灯熄灭了，也没有等到周霜走出来。
夜幕很黑，刚才放学出来时路上的同学三五成群，现在往回骑时，只有他一人，伴随着骑车颠簸出的“赫拉”声，田丰收心情低落地返回学校，把洋车子顺手扔在宿舍门口空地，摸黑进入宿舍，又摸索到床上，掀起被子钻进被窝里，一伸腿脚却碰醒了大哥。
“老二，你去哪了？”
田丰硕压低着声音问。
田丰收没说话，他把手枕在脑袋下，双眼盯着夜空，心里只琢磨着一件事：周霜不喜欢他。
这时，田丰硕吧嗒吧嗒嘴扭头睡了，也没再追问。
在周围磨牙、放屁、鼾声西起，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味道的宿舍里，那一夜田丰收破天荒失眠了。
不久，中考报名开始了，全班同学几乎都报考了尚武县五中。
“丰收，你咋没报名？”
当班主任苗老师收好报名表走出教室，刘建国看了一眼田丰收课桌上空白的报名表诧异地问。
“我报了曹武县一中。”
田丰收昂起脑袋大声地挤出几个字，唯恐周霜听不见。
“就你还报外县的一中，做梦呢？”
李龙彪站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脸都笑歪了。
“曹武县一中校长是你爹啊！
哈哈哈……”朱长明也摇头晃头地附和。
当同学们听说田丰收报考了曹武县一中，都格外的惊奇，教室里唯独周霜在低着头看书。
那段时间，田丰收也不再抄写几何题目让周霜做了，郭红梅和刘建国看田丰收和周霜突然不说话，似乎都在躲着对方，俩人眉眼里也透露出些许疑惑。
毕业离校的那一天，同学们纷纷说着祝福的话，几个女生竟然啜泣起来，一时夏天的教室显得格外沉闷，就连李龙彪、朱长明之流，竟然也红了眼圈。
大家都在收拾书包，田丰收收拾完书包坐在座位上发呆。
周霜突然红着脸转过身来，把一本粉红色笔记本放到田丰收的桌子上，然后抱起书包走出教室。
田丰收慌忙收在书包里，他目送着周霜走了，竟然挪不动脚步，于是找刘建国借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了祝福周霜中考马到成功前程似锦的话语交给郭红梅，让她转交给周霜。
走出学校，田丰收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颤抖着手打开了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字赫然写着，丰哥：《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落款：霜妹。
正是周霜的笔迹，字体遒劲飘逸，柔情中透露着些许坚毅。
在田丰收眼里，每一个字都恰似周霜的笑脸。
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一张周霜中考报名时学校拍摄的1寸免冠照片。
田丰收小心翼翼地把照片装在靠近胸口的上衣口袋里。
“啊啊啊……”原来是这样，田丰收第一次看到这首词，读起来感觉真美，虽然似懂非懂，但是大概看出周霜也喜欢自己，突然他冲着明亮的天空大吼几声，一甩头发，迈上洋车子向家奔去。
既然报考了，而今别无选择。
离开学校的第三天，田丰收和田丰硕参加了曹武县一中的招生考试。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在煎熬的等待中，田希望又跑了一趟曹武县，从战友老侯弟媳妇口里得知录取分数线是480分，俩儿子的中考成绩：田丰收419分，田丰硕296分。
本来老大学习就差，读书是没啥指望的，就看老二呢，结果俩儿子都落榜了，田希望眉头的皱纹一夜间爬满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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