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将璀璨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灯火如星河倒悬,流淌在脚下。
闻泉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涯岸孤松。
他刚刚结束一场线上会议,纯白的丝质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 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蕴含力量的手臂。
水晶杯中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屏幕上还残留着下属关于某个港口“清场”行动细节的文字汇报,字里行间透着血腥气。
与屏幕上的冰冷文字截然不同,他指腹正反复摩擦着手机屏幕上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远距离抓拍。
画面中心是一个穿着米白色亚麻长裙的女人,侧身站在一家书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微微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边脸,只能看到一段柔和的颈线和略显单薄的肩。
阳光穿过玻璃,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却驱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沉寂和疏离。
七年了那个在南方潮湿闷热的旅游小镇,像一道划破他无边黑暗的闪电般出现的女人。
当时他躺在肮脏的后巷垃圾桶旁,身下是粘稠的血泊、意识模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
死亡的腥甜气息扼住喉咙。
然后,一片柔软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阴影笼罩下来。
没有尖叫,没有惊慌失措的询问。
只有一双异常平静、甚至带着某种洞悉了所有苦难后的疲惫的眼睛,和一个干脆利落撕开自己裙摆为他包扎伤口的动作。
“别睡,撑着点。”
她的声音不高,有点沙哑,却像定海神针,瞬间定住了他有些涣散的意识。
“撑住,救护车马上来。”
她再一次说道。
他的意识又开始涣散。
忽然,一道按压的力道让他从短暂的昏迷中痛醒过来。
他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
他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瞳孔有些涣散,吃力地转动着,最终,模糊而锐利的视线,极其艰难的落在按压他腹部伤口的女人脸上。
他艰难的想说出口的话,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有嘴型在表达此时内心的想法,他只看到眼前的女人身体瑟缩了一下。
“别说话,保持体力。”
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让开,让开,急救!”
那个女人被挤到一旁。
他死力撑着的视线,看到那个女人被挤到一旁,看到他的属下阿坤极力的奔来。
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回忆戛然而止。
不能回想。
他记住了那女人眼神里的疲惫,记住了那双手包扎时稳定得可怕的力道,也记住了她裙角上用丝线绣着的、小小的“玖”字。
后来,他活了下来,用铁血手段肃清了背叛者。
并爬到了这个城市阴影里的顶峰,拥有了旁人无法想象的权势和财富。
可那双疲惫却沉静的眼睛,那个在绝境中给予他无声力量的身影,成了他唯一无法掌控的执念。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像最精密的仪器般搜寻了七年,翻遍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线索一次次中断,希望一次次燃起又熄灭。
首到半年前,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一张模糊的入境照片触动了他最深处的神经。
他几乎立刻确定了——是她!
那个叫楚玖的女人!
她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城市,跟随考上大学的女儿来到了这里。
闻泉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烧灼而下,却压不住心底翻滚了七年的滚烫。
他放下酒杯,拿起内线电话,声音低沉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坤,备车,去‘时光渡口’。”
“时光渡口”书店,就开在楚玖公寓楼下的街角。
闻泉知道她每周三下午,女儿打电话来的时间后,会去那里待上一个小时。
这成了他目前唯一能靠近她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