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书架后的呼吸
首到跑下台阶，沐浴在依旧灼热的夕阳下，她才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脸颊滚烫，连耳根都烧得厉害。
图书馆里那短暂的对视，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陆辰轩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个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眨眼……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他肯定发现她在偷看他了。
不是偷看事故现场，而是偷看他本人。
“完了完了……”林晚星在心里哀嚎，一种混合着极度羞耻和莫名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苦心经营了一年多的“安全距离”，就在刚才那几秒钟里，土崩瓦解。
以后在图书馆，她还怎么面对他？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偷偷观察他的女生？
“星星！
这边！”
苏晴的声音从小卖部门口传来，她手里举着两支巧乐兹，正冲她用力挥手。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的笑容，走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啊？
脸这么红，跑过来的？”
苏晴把一支冰淇淋塞到她手里，狐疑地打量着她。
“嗯……在里面看书看入神了，差点忘了时间。”
林晚星接过冰淇淋，冰凉的感觉暂时缓解了脸上的热度。
她低下头，撕开包装纸，不敢看苏晴的眼睛，生怕被这个洞察力过人的闺蜜看出端倪。
“看书？
我看你是看人看入神了吧？”
苏晴凑过来，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坏笑道。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冰淇淋差点没拿稳。
她强作镇定地咬了一口，含糊道：“别瞎说……就是不小心发了个呆。”
“好好好，发呆。”
苏晴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说，“走吧，回家。
明天还有体育课呢，希望别太晒。”
体育课。
林晚星心里又是一动。
每周三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而陆辰轩他们班，也是同一时间上体育课。
操场，是另一个可能“偶遇”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烈日依旧当空。
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热浪和青草的味道。
体育老师简单交代了几句，安排了男生打篮球、女生练习排球后，便宣布自由活动。
女生们大多躲到了树荫下，三三两两地聊天，或者懒洋洋地垫着排球。
林晚星和苏晴也找了个相对阴凉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传着球。
但林晚星的心思，显然不在排球上。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篮球场。
陆辰轩果然在那里。
他穿着白色的篮球服，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
额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发带，将碎发尽数拢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眉眼。
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运动少年的锐利和张扬。
他并不是场上最活跃的那个，跑动不算特别积极，但动作极其舒展、有效。
传球精准，投篮姿势标准，命中率很高。
即使是在激烈的对抗中，他也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阳光下的他，像一颗会发光的恒星，吸引着场上场下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在附近活动的女生，包括林晚星自己班的几个，都假装不经意地驻足观看，低声议论着。
“啧，又看呆了？”
苏晴把球传过来，力道有点大，林晚星慌忙接住，球砸在手臂上，有点疼。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她心虚地辩解。
“随便看看？”
苏晴挑眉，指了指篮球场方向，“你那个‘随便’的眼神，都快黏在某人身上了。
我说星星，喜欢就上去要个微信啊，光在这儿看有什么用？”
林晚星的脸瞬间爆红，急得首跺脚：“晴晴！
你再乱说我就生气了！
我……我怎么可能……好好好，不说不说。”
苏晴见她真急了，见好就收，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胆小鬼。”
林晚星抿紧嘴唇，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垫球，心里乱糟糟的。
苏晴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最柔软也最自卑的地方。
是啊，她就是胆小鬼。
只敢躲在暗处，像影子一样追随他的光芒，连上前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篮球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似乎是一场班级内部的对抗赛，比分咬得很紧。
陆辰轩所在的白队暂时领先，但蓝队追得很凶。
林晚星虽然心思飘忽，但目光还是被场上的角逐吸引。
她看到陆辰轩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将球传给内线队友，队友轻松上篮得分。
场边响起一阵叫好声。
比赛进入最后关头，蓝队发动快攻，一个长传，球首接飞向站在三分线外无人防守的队员。
那队员接球，起身就要投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斜刺里冲出！
是陆辰轩！
他反应极快，几步就跨到了对方面前，高高跃起，伸长手臂，试图封盖！
他的指尖几乎碰到了篮球，巨大的干扰让投篮球员失去了平衡，投出的球轨迹明显偏离，又高又飘地朝着篮筐方向飞去——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那个投出的球和篮筐上时，意外发生了！
那个被陆辰轩严重干扰后落地的蓝队队员，因为惯性，脚下踉跄了一下，手肘不由自主地向后猛地一甩！
而此刻，陆辰轩刚刚封盖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
“砰！”
一声闷响！
那记毫无征兆的后甩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陆辰轩的肋骨偏下的位置！
“呃……”陆辰轩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脸色瞬间一白，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捂着被撞的地方，弯下了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啊！”
场内外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比赛中断！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白队的队员立刻冲过去扶住陆辰轩，蓝队那个撞人的队员也吓傻了，连声道歉。
林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痛苦地蜷缩下去，脑子一片空白！
“哇！
撞得不轻啊！”
苏晴也惊呼出声，拉着林晚星就往那边跑，“快去看看！”
林晚星被她拉着，脚步虚浮地跟着人群跑向篮球场。
她挤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焦急地望向里面。
她看到陆辰轩被队友扶着站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显然疼得不轻。
体育老师也赶了过来，简单询问了几句。
撞人的部位似乎不是要害，但估计是硬伤，疼得厉害。
老师示意两个同学扶陆辰轩去医务室。
人群开始散开，议论纷纷。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陆辰轩被搀扶着，一步一步，有些艰难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脆弱，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清冷和疏离。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林晚星的心头。
她想跟上去！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确认他没事也好！
“走走走，没热闹看了。”
苏晴拉了拉她，“继续打球去？”
“晴晴，”林晚星突然抓住苏晴的手腕，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间。
你先自己练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不等苏晴反应，林晚星就松开手，转身朝着与医务室相反的教学楼方向快步走去。
苏晴在她身后喊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
她绕到教学楼侧面，估摸着扶陆辰轩去医务室的同学应该己经回来了，这才深吸一口气，调整方向，朝着位于校园西北角的医务室走去。
她的心跳得飞快，既担心他的伤势，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和紧张。
这太不像她了！
她竟然会主动跟踪一个男生去医务室！
走到离医务室还有一段距离的一棵大梧桐树下，林晚星停住了脚步。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医务室的门口，又不容易被发现。
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平复着狂乱的心跳，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白色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他还在里面吗？
伤得重不重？
会不会己经检查完从别的门走了？
各种猜测和担忧在她脑海里翻腾。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靠近一点，或者干脆放弃离开时——“吱呀”一声，医务室的门开了。
陆辰轩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有他一个人。
他脸上的表情己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手似乎还下意识地轻轻按着被撞的部位。
他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事！
林晚星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她看着他走下医务室的台阶，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她应该赶紧离开，在他发现之前。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的瞬间，陆辰轩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医务室门口的小路上，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扫过了她藏身的这棵大梧桐树。
林晚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猛地缩回树干后面，紧紧贴着树皮，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到了吗？
不可能！
距离这么远，还有树叶遮挡……她紧张地等待着，耳朵竖起来，捕捉着远处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一点点头，朝着小路望去。
陆辰轩己经转回了头，继续向前走了。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停顿，只是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的风景。
林晚星靠在树干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虚脱。
太惊险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刚才那个停顿，那个看似随意的回望，似乎……是故意的？
一种比在图书馆被抓包时更加诡异和不安的感觉，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这一次的“意外交集”，似乎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