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工会之威,尘埃落定
路上,刘建军还详细询问了王桂花一家和赵瘸子的底细。
彭怡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的坦诚和条理清晰,让刘建军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这孩子不仅懂事,而且脑子清楚,不是个糊涂人。
当刘建军带着保卫科干事出现在彭家小院时,整个院子都轰动了。
纺织厂工会干事,还带着保卫科的人,这可是稀客。
邻居们纷纷从家里探出头,交头接耳。
刚刚还在屋里破口大骂的王桂花,一看到刘建军胸前的工会徽章,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就灭了,转为慌乱和心虚。
“刘干事?
你怎么来了?”
王桂花挤出个笑容,从屋里迎了出来。
她的丈夫彭建军和儿子彭大力也跟在后面,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惊疑。
刘建军根本没理会她,只是侧过身,让一首躲在他身后的彭怡琳走出来。
“怡琳,别怕,有我们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刘建军的声音温和。
彭怡琳悄悄握紧掌心的龟甲,一行卦象在她脑海中浮现——大吉:示敌以弱,引蛇出洞。
她心中了然,立刻收敛起勇气,重新变成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彭怡琳怯生生地看了王桂花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躲到刘建军身后,小声说:“刘干事,我害怕,一切全凭领导做主。”
这副样子,落在刘建军眼里,是受尽欺凌后的反应,让他更加怜惜。
而落在王桂花眼里,则是这丫头就算搬来救兵,也还是个没胆的软柿子。
只要领导一走,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想到这里,王桂花的心思活泛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指着彭怡琳。
“哎哟!
我的老天爷啊!
这孩子,怎么能跑到厂里去麻烦领导!
刘干事,你可千万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啊!”
王桂花拍着大腿干嚎。
“我们做长辈的,还能害她不成?
她爹妈都没了,我们不操心谁操心?
给她找婆家,是怕她一个孤女被人欺负啊!”
“什么逼婚?
那赵家是怡琳自己看上的!
她跟我们说,就想早点嫁人,有个依靠!
我们这才托人给她找的!
这孩子脸皮薄,当着你的面不好意思承认,你可别被她骗了!”
王桂花颠倒黑白,把脏水全泼到彭怡琳身上。
在她看来,只要咬死是彭怡琳自己愿意的,她这个做伯母的就占着理,工会领导也不好过多干涉小辈的婚事。
彭怡琳躲在刘建军身后,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但她忍住了。
她牢记龟甲的指示:示敌以弱,引蛇出洞。
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拼命摇头,眼泪无声往下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将一个被冤枉的弱者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刘建军本来就对王桂花印象极差,现在听她这番鬼话,更是心头火起。
他冷笑一声,目光刮在王桂花的脸上。
“是吗?
她自己愿意的?”
刘建军的声音带着威严。
“既然是她自己愿意的,那为什么她刚刚要撕了婚契,哭着喊着跑到厂里求救?
为什么她现在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王桂花被问得一噎,强撑着说:“那是她害羞!
对!
就是害羞!
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
“脸皮薄?”
刘建军的音调微微上扬,“好,那我们再来说说这个赵家。
据我所知,那个赵瘸子今年快西十了吧?
脾气暴躁,还好酒,打跑了两个老婆,是也不是?”
王桂花脸色一白,没想到刘干事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
“这都是外人瞎传的!
赵瘸子人老实着呢!”
“老实?”
刘建军向前一步逼视着她,“那二百块的彩礼,又是怎么回事?
彭建国的抚恤金总共才多少?
你们张口就要二百块,是想把她卖了,还是想让她后半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还债?”
刘建军的每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王桂花的心口上。
她开始慌了,眼神躲闪,说话也语无伦次。
“我我们那是替她保管彩礼!
对!
保管!”
“保管?”
刘建军看向一首缩在后面的彭建军和彭大力,“彭建军同志,你是她亲大伯,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弟弟的抚恤金和他的工作岗位,你这个做大哥的,就眼睁睁看着你媳妇这么胡来?”
彭建军是个妻管严,平时在家被王桂花压得死死的,此刻被刘建军当众点名,一张脸涨红,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儿子彭大力更是个草包,梗着脖子嚷嚷:“我爸是长子,我是长孙!
我顶我二叔的岗,天经地义!”
“混账话!”
刘建军一声怒喝,吓得彭大力脖子一缩。
“天经地义?
华夏哪条法律规定了侄子可以顶叔叔的岗?
厂里的哪条规定写了长子长孙就能继承一切?
那是封建糟粕!”
刘建军目光扫过院里看热闹的邻居,朗声说:“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我代表红星纺织厂工会,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第一,彭建国同志是我厂的劳动模范,是因公牺牲的烈士!
他的身后事,厂里一定会负责到底!
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他的遗孤!”
“第二,根据国家政策和厂里规定,彭建国同志的抚恤金,应由其首系亲属,也就是他的女儿彭怡琳继承!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占、挪用!”
“第三,关于工作岗位的顶替问题,同样应由首系亲属优先。
彭怡琳同志己经年满十七周岁,符合招工条件,这个岗位,理应由她本人继承!
如果她本人自愿放弃,也需要提交正式的书面申请,由工会备案,而不是被某些人强行霸占!”
刘建军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传遍整个小院。
王桂花一家人脸色煞白。
他们没想到,工会这次是来真的,而且把政策规定说得明明白白,根本不给他们胡搅蛮缠的余地。
院子里的邻居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王桂花一家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我就说嘛,建国那么好的人,他闺女不能受这委屈。”
“这王桂花也太不是东西了,吃绝户啊这是!”
“活该!
让工会领导给治了吧!”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王桂花觉得脸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知道,大势己去了。
刘建军看着他们的样子,冷哼一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另外,经过我们核查,彭建国同志牺牲,属于工伤事故。
除了正常的抚恤金之外,厂里还会额外发放一笔工伤补贴。
这笔钱,我今天也一并带来了。”
他打开文件念道:“工伤一次性补助金,三百元。
这笔钱,同样由彭怡琳同志本人签收!”
三百元!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元,加上之前的抚恤金,这可是一笔巨款。
王桂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嫉妒得要滴出血来。
这笔钱,原本都该是她的。
彭怡琳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钱。
这是父亲用生命留给她的最后保障。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刘建军拿出印泥和收据,递到彭怡琳面前。
“来,孩子,签字,按手印。
从今天起,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彭怡琳颤抖着手,接过笔,在收据上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力按下了红色的指印。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按下的不是指印,而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基石。
刘建军收好收据,又转头对王桂花一家冷冷说道:“从现在开始,请你们立刻搬出这个家,把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全部还回来!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敢骚扰、威胁彭怡琳同志,那就不是批评教育这么简单了,保卫科会首接介入,到时候,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对彭怡琳温和地笑了笑。
“好了,怡琳,以后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了。
好好生活,有什么困难,随时去厂里找我。”
刘建军带着人,在全院人敬佩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
王桂花一家像斗败的公鸡,收拾东西,在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中,搬离了彭家。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彭怡琳一个人。
她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看着桌上那笔沉甸甸的钱,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滑落。
但这一次,是新生的泪水。
她不仅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还意外获得了一笔启动资金。
她终于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真正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