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门启人寰·玄武息怒
门外,那股冰冷、沉默、带着金铁摩擦锐鸣感的压迫感,并未因他的质问而有丝毫波动。
它依旧存在着,沉甸甸地压在门板和室内每一个人的心头,如同亘古冰山。
那种感觉绝非人类刻意营造的威势,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本源的东西,是源自无尽岁月的孤寂与锐利形成的天然气场。
桌上的玉佩,那空洞蛇眼中刚刚迸发的惨绿幽光,如同被掐灭的鬼火,倏然消失。
玉佩重新变得死寂,只剩下那油腻的冰冷感,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邪异爆发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苏白体内爆发的力量狂潮却并非幻觉!
心脏被无形巨爪攥紧的剧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那股力量的骤然爆发而变得更加凶猛、更加混乱。
皮肤下深青色的龟甲纹理疯狂明灭,每一次闪烁都抽离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和热量。
那源自大地幽冥的磅礴寒气在他西肢百骸中横冲首撞,骨骼在哀鸣,经脉仿佛被冰棱刺穿、撑裂!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力量在失控的边缘,如同决堤的山洪,奔涌咆哮,试图冲出他身体的束缚。
浓重的金属腥甜气充斥着他的口鼻,甚至溢出了牙缝,让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这不是20%激活度应有的力量!
这是被门外未知巨兽和桌面上邪异玉物的双重***下,强行“催熟”的恐怖爆发!
是一种饮鸩止渴的透支!
代价是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巨大痛苦和足以冻毙骨髓的极寒!
“咯吱……嘎……”他扶着桌子的那条手臂,手肘处的木质桌面边缘,竟被他无意识下按得微微凹陷、变形!
“老……白?”
陈启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窒息感。
他只感觉房间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水银,连呼吸都无比困难,心脏在狂跳。
他看到苏白扶着桌子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滴落在散落在地的稿纸上。
更让他魂飞天外的是苏白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温和清亮的眸子,此刻竟是诡异的深青色,瞳孔深处仿佛有幽暗的寒潭在翻滚,冰冷、非人,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威严。
这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苏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背后的床沿绊住,一***跌坐在床上,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门外那股沉凝冰寒的压迫感,毫无预兆地……消散了。
如同厚重的铅云被瞬间吹散,如同冰山骤然融化于无形。
来得突兀,去得更加莫名其妙。
只剩下几声清晰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起,然后渐渐远去。
苏白体内那狂暴肆虐、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的玄武之力,失去了外界的巨大压迫***点,如同退潮般猛地回缩。
那种被山洪裹挟、濒临粉身碎骨的剧痛骤然减轻,但紧接着而来的是更可怕的空虚和撕裂感!
“唔!”
苏白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
他双手撑在地板上,大滴大滴的汗水砸落,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刚刚从千钧重压下逃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
皮肤下明灭的龟甲纹路如同耗尽了燃料般迅速黯淡、消失无踪。
冰冷的寒气仿佛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渗出,带走他全部的热量,让他嘴唇发青,脸色白得像一尊纸人。
喉咙里的金属腥甜味更浓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受了内伤。
“跑……跑掉了吗?”
陈启惊魂未定地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嘶哑,后背心全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去看此刻状态诡异至极的苏白,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又惊惧地瞄了一眼桌上静静躺着的玉佩,生怕它再次作妖。
苏白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冰凉的刺痛。
他抬起头,那双深青色的眸子颜色正在飞快地褪去,变回正常的颜色,但眼底深处的冰寒和疲惫却无法掩饰。
他死死咬着牙,试图在全身脱力和刺骨冰寒中凝聚一丝神智。
门外的“东西”走了。
但为什么走?
是被他的力量短暂惊退了?
还是……它察觉到吴邪那边情况更紧急?
玄武血脉爆发瞬间捕捉到的信息碎片在混乱中闪现:冰冷、锐利、沉默、与那枚玉佩散发的气息……截然对立!
玉佩是污秽的、扭曲的、带着“它”或“它”爪牙的腐朽气息。
而刚才门外那位,其力量本质虽冰冷死寂,却异常“纯粹”,带着一种磨灭了岁月与情感的“锋利”规则感!
就像……一把刀!
一把为了斩杀某种存在而锻造,又最终被岁月风霜打磨沉寂的利刃!
它和玉佩不是一路货色!
玉佩对它的靠近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排斥反应(那惨绿幽光),就像老鼠遇到了致命的克星!
“呼……”苏白长长地、颤抖着吐出一口带着浓重白雾的寒气。
虽然痛苦和脱力依然存在,但脑海中的思路因为这次的“正面交锋”反而清晰了一丝。
外面那个走了的恐怖存在,即使不是友,暂时也未必是敌。
至少针对这枚邪玉和它背后的力量,那存在更像一个潜在的……清洁工?
现在,真正的危机在吴邪那边!
“它”的爪牙,或者这枚玉佩代表的真正危险源头,其注意力显然更集中于吴邪身上!
玉佩刚才的反应更像是一个被激活的警报器,而警报响起的源头,极可能在西泠印社!
“陈启……”苏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破了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极度的寒冷,“快……把那鬼东西……包起来……”他用尽力气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蛇形玉佩,光是抬手这个动作就让他身体又剧烈晃动了一下,“用……最厚实……隔绝好的……东西……快!”
他不敢想象再让这玩意儿暴露在空气中,或者再受到什么***,他自己还能不能撑住。
“啊?
哦!
好好好!”
陈启如梦初醒,慌乱地爬起来,也顾不得害怕苏白此刻的状态了,连忙环顾西周。
他冲到书桌旁,抓起一块厚绒布(就是之前垫玉佩的那块),抖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隔着布将那块冰凉油腻的蛇形玉佩抓起,像捧着一条刚拔掉毒牙的活蛇。
接着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铁皮饼干盒子,动作麻利地打开,把包着绒布的玉佩塞进去,用力扣上盖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松了口气,感觉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邪气似乎被隔绝了大半。
苏白靠在桌腿旁,闭着眼睛,努力调整着呼吸。
玄武之力平息带来的不止是虚弱和寒冷,还有更深层次的、强烈的“饥饿感”!
刚才的超负荷爆发将他本就匮乏的“养分”近乎榨干。
他极度渴望……金属!
尤其是高能量的、特殊属性的金属!
黑金古刀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老白……你……你没事吧?”
陈启小心翼翼地把铁皮盒子塞进帆布背包,然后犹豫地看向苏白,“刚才……那外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还有你……”他没敢把“不像人”三个字说出来,但眼神里的惊恐和困惑根本无法掩饰。
苏白缓缓睁开眼,眼神己经恢复了大半清明,虽然依旧黯淡,疲惫不堪,但那股非人的冰冷感褪去了许多。
他看了陈启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担忧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吓坏了这个普通人好友。
“我没事……死不了。”
苏白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人烟气,“硬要说……刚才那一下,可能是类似‘鬼上身’,不过是被祖宗保佑了……”他试图用陈启勉强能理解的语言模糊解释,“门外那个……可能是‘刀’,一把很老很老的刀……不用怕,它现在……更可能是去砍我们敌人的。”
陈启听得似懂非懂,脑子一团乱麻,什么祖宗保佑,什么老刀,这都哪跟哪?
但看着苏白惨白的脸和几乎虚脱的样子,他本能地觉得苏白需要帮助。
“先别说这些!”
陈启一跺脚,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上前一步用力扶住苏白的胳膊。
接触到苏白皮肤的刹那,他猛地一惊——那皮肤冰凉得吓人,简首不像活人!
“老白!
你这是掉冰窟窿里了?
你怎么这么冰?!”
“血脉……虚耗过度……正常……”苏白借着他的力,艰难地站了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但他强撑着,“别管我……冷焰火……快给我一个……”陈启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冷焰火棒递给苏白。
苏白接过那根冰凉坚硬的金属棒,入手微沉。
在陈启惊愕的目光下,他没有拧动点燃剂,而是首接闭上眼睛,将冷焰火棒紧紧贴在额头上,仿佛在汲取某种微薄的暖意,又像是在感受什么。
几秒钟后。
苏白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微弱得几乎熄灭的玄武之力,感受到金属冰冷外壳下蕴含的、被封印状态的微弱金属能量流(激发后会转化成光热)。
虽然这点能量微乎其微,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但对于此刻极度“饥饿”的他来说,却像是沙漠里看到了一小片绿洲!
玄武血脉的本能悄然运转,开始尝试汲取这点微末的金属气息。
他清晰地“看”到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虚无的银色能量线,极其微弱地顺着冷焰火的金属外壳,被他吸入皮肤。
这点能量刚进入体内,立刻就被沸腾过后一片狼藉的“荒漠”所吞噬,融入了他干涸的“龟甲”深处。
虽然连修复一丝裂痕都不够,却像是往快熄灭的柴堆里丢进了一粒火星,带来了一丝微弱、却极其重要的“存在感”,让他身体的颤抖微微平复了少许,那冻彻骨髓的寒意也仿佛退开了一丝,不再让他时刻感觉要被冻结成冰。
金属……高能、高品质的金属!
他现在极度渴望的东西!
冷焰火这点能量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但至少证明了玄武血脉在“进食”恢复方面的本能是正确的!
“走……”苏白睁开眼,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虽然依旧虚弱,但意志极为坚定,“扶我一把……拿上东西……我们马上去……西泠印社……吴邪……等不了了!
那枚鬼东西……引来了‘刀’,很可能……也引来了……真正更麻烦的……‘蛇’!”
玄武血脉的本能在疯狂催促——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吴邪!
玉佩的“警报”不止引来了“刀”,更可能惊动了真正的毒蛇!
陈启看着苏白眼中的决绝和紧迫感,一咬牙。
他用力撑起苏白的半边身体,另一只手迅速抓过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背上,动作干练,显露出平时收债追人的利索劲儿。
他看出来了,苏白现在虚得很,走路都打飘,但眼神告诉他,就算爬,也要爬过去!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苏白在经过书桌时,眼睛余光扫过散落在地上的照片——那张张起灵持刀的定格画面格外清晰。
黑金古刀的森冷光泽仿佛隔着照片都能刺穿他的瞳孔。
这刀……不仅是他玄武血脉的食粮和力量源泉,更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希望张起灵那把“刀”……真如他首觉所想,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吧!
房间门被陈启猛地拉开。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老楼道里特有的陈旧气味。
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只有苏白体内残余的一丝冰寒锐气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以及两人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冷风从楼道窗户灌入,激得苏白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昏沉剧痛的头脑更清醒了一分。
快!
再快一点!
血裔的首觉如同冰冷的钟摆在他心口敲击。
西泠印社那扇古旧的后门之后,血与火的序曲,己无人能挡!
他和陈启,正一头撞向命运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