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伤口渐渐愈合,他也慢慢熟悉了柳溪村的生活。
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山村,全村不过百来户人家,大多以种地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王老实夫妇为人忠厚,待他十分亲厚,村里的人虽然淳朴,但提及 “官府” 二字,脸上总会露出畏惧的神色。
这日清晨,朱瞻基正帮着王老实的儿子王小牛劈柴 —— 他刻意锻炼着身体,前世久坐书房的虚弱体质,在这乱世可没法自保。
忽然,村口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吆喝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都出来!
都出来!
刘县丞大人来了,赶紧把今年的秋租交了!”
一个尖利的嗓音划破长空,伴随着村民的惊呼声,越来越近。
王老实脸色骤变,手里的锄头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坏了,是县里的人来催租了!”
“催租?
不是刚交过夏租吗?”
朱瞻基皱眉问道。
他记得明朝的赋税制度,虽然有 “一条鞭法” 是后来张居正推行的,但永乐年间的赋税也还算规整,不该如此频繁催缴。
王老实叹了口气,拉着他往屋里躲:“你不知道,这两年县丞刘三刀贪心不足,除了正税,还加了好些‘杂费’,说是要给朝廷修河、练兵,其实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去年有户人家交不起租,被他带人把房子都拆了……”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了粗鲁的踹门声:“王老实!
在家没?
赶紧把租子交了,别让刘大人等急了!”
王老实脸色发白,刚要开门,朱瞻基却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大叔,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行!
你伤还没好,而且那些人凶得很,别伤着你!”
王老实急忙摆手。
“没事,我就站在旁边,不说话。”
朱瞻基眼神坚定。
他想亲眼看看,这永乐末年的基层吏治,到底己经***到了什么地步 —— 这或许,就是他在山村立足的第一个契机。
王老实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打开院门。
只见院子里站着五六个衙役,个个腰佩长刀,满脸横肉,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色官服、留着三缕胡须的中年人,正是县丞刘三刀。
刘三刀眯着眼睛扫了王老实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朱瞻基,眉头微挑:“王老实,这是谁?
你家啥时候多了个穿锦缎的小子?”
王老实心里一紧,连忙解释:“回大人,这是俺远房的侄子,前阵子路上遭了难,来俺家暂住的。”
刘三刀冷哼一声,目光在朱瞻基身上打转,似乎没太在意,转头对着王老实吼道:“别扯这些没用的!
今年的秋租,加上修河的杂费,一共五石粮,赶紧交出来!
要是交不上,就把你家这房子卖了抵租!”
“五石粮?”
王老实吓得腿都软了,“大人,俺家今年收成不好,夏租交了之后,家里就剩两石粮了,哪凑得出五石啊?
您行行好,宽限几天行不行?”
“宽限?”
刘三刀上前一步,一脚踹在王老实的腿上,把他踹得跪倒在地,“去年你就说宽限,到现在还没交清!
今天要是交不出粮,就把你儿子抓去当苦力抵租!”
王小牛才十二岁,吓得躲在王老实身后哭了起来。
周围的村民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 刘三刀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谁要是敢反抗,没好果子吃。
朱瞻基看着眼前的一幕,怒火在心底燃烧。
他知道永乐年间虽然国力强盛,但基层官吏***的问题己经存在,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五石粮,对一个普通农户来说,几乎是半年的口粮,刘三刀这分明是在逼死王老实一家!
他握紧了拳头,前世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民乃国之本,若是官吏欺压百姓,再好的王朝也会走向衰落。
现在,他既然身处此地,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就在刘三刀的衙役要去抓王小牛的时候,朱瞻基上前一步,挡在了王小牛身前,冷冷地看着刘三刀:“大人,强征暴敛,欺压百姓,这就是朝廷命官该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