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妈同时落水时,他选择先回家拿手机。冰冷的湖水淹没口鼻的那一瞬间,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陆哲会先救谁?这个问题,我和陆哲开玩笑时问过,
闺蜜聚会时也当段子聊过。每一次,陆哲都会搂着我,用那种深情又无奈的语气说:“傻瓜,
当然是先救你。我妈那边,我会游泳,大不了再下去捞。你是我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赌不起。”那时我听着,心里像灌了蜜。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找到了一个既爱我又“明事理”的男人。可现在,当我和他妈,
那个平日里对我百般挑剔的女人,同时在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挣扎时,我才发现,
所有的甜言蜜语,在现实面前,都脆弱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纸。我们的船翻了。
起因可笑得厉害。陆哲的妈妈,张兰,非要站起来,伸长了手臂去够一朵漂在水中央的睡莲,
说那朵开得最大最艳,摘回去插瓶里肯定好看。我劝她坐下,说太危险了。
陆哲也只是在一旁笑着说:“妈,你小心点就行。”他话音未落,张兰脚下一滑,
尖叫着朝我这边倒过来。小小的游船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一侧倾覆。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进了水里。我水性不错,
是小时候在海边长大的福利。但突然的倾覆和惊吓,还是让我呛了好几口水。
湖水带着一股水草的腥味,刺得我喉咙生疼。我奋力划水,很快就冒出了头。不远处,
张兰正在水里胡乱扑腾,双手像疯了一样拍打着水面,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恐怖声响,
显然是吓坏了,也显然是不会游泳。而陆哲,他比我们幸运,在船翻的瞬间抓住了船舷,
半个身子还趴在翻过来的船底上。他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我们两个在水里挣扎的人。
“陆哲!救命!救……救我!”张兰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死亡的恐惧。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朝他喊:“陆哲!先救你妈!她不会水!我没事,我能撑一会儿!
”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张兰的情况比我危急得多,理应先救她。我相信陆哲对我的爱,也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
他救了他妈,一定会立刻回头来救我。陆哲的目光在我俩之间疯狂地来回扫视,
那张我曾经觉得英俊无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慌乱和一种我看不懂的犹豫。“快点!
”我催促他,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嘶哑。张兰的扑腾越来越微弱,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就在我以为陆哲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救他妈的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举动。
他手脚并用地从翻倒的船上爬下来,踉踉跄跄地趟着浅水区的泥泞,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岸上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冲我们喊:“你们撑住!
我手机忘在车里了!我回去拿手机叫救护车,顺便报警!还能录个像,
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证据!”证据?我愣住了,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连挣扎都忘记了。冰冷的湖水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我的身体,可我感觉不到冷。
我只觉得一股比湖水更刺骨的寒意,从心脏最深处猛地炸开,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我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那个我爱了五年、准备下个月就订婚的男人,
在我和他妈同时命悬一线的时候,既没有选择救他妈,更没有选择救我。他选择了回家,
拿他的手机。他说,要叫救护车,要报警,还要……录像留证据。那一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张兰绝望的呼救,水流的哗哗声,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全都听不见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句荒诞到极点的话,像一个魔咒,
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录像留证据……这是怎样一种深入骨髓的自私和冷漠,
才能让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救人,而是保全自己,撇清关系?他怕什么?
怕我们俩都死了,他会被人怀疑是凶手吗?还是怕救人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他要承担责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他眼前的这点距离,已经被他亲手拉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二“救……救我……”张兰微弱的声音将我从巨大的震惊中拉了回来。我转头看去,
她整个人已经快要没入水中,只剩下一只手还在水面上徒劳地挥舞着。
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刻游了过去。尽管我的心已经沉到了湖底,但理智告诉我,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别乱动!放松!我带你过去!”我抓住她的手臂,
大声地对她说。可是,一个溺水的人是听不进任何话的。张"兰"在接触到我的瞬间,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缠了上来。她的胳膊死死地勒住我的脖子,
双腿也盘上了我的腰,整个人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把我往水下拽。“放手!
你这样我们俩都得死!”我艰难地嘶吼着,试图掰开她的手臂。可她什么都听不见,
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本能地向上爬,而我,就是她向上爬的唯一阶梯。
我的口鼻再次被淹没,肺里的空气在飞速流失。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被抽空,
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张兰的脸就在我面前,因为缺氧和恐惧而扭曲,
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挑剔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的、野兽般的求生欲。这个女人,
从我跟陆哲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她嫌我家是外地的,
配不上他们本地户口的“高贵”。她嫌我工作太忙,说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抛头露面不像话。她嫌我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说陆哲娶了我以后肯定要受苦。
每次我们因为她吵架,陆哲总是那套说辞:“她是我妈,年纪大了,思想比较传统,
你多担待一点。她没有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没有恶意?我记得有一次,
我辛辛苦苦加班一个月,拿了笔丰厚的奖金,开心地给陆哲和自己都买了新衣服,
也给她挑了一件昂贵的羊绒大衣。她收到的时候,当着我的面,撇着嘴说:“这颜色太艳了,
我穿不出去。再说,你们年轻人赚钱不容易,别老是乱花钱。有这钱,还不如存起来,
以后给陆哲换辆好车。”然后,她转手就把那件我精心挑选的大衣,
送给了来家里打麻将的邻居。我记得还有一次,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饭,商量订婚的事。
我爸妈提出,希望陆哲家能按我们老家的习俗,给八万八的彩礼,寓意是发发发,图个吉利。
我们家会陪嫁一辆二十万的车,并且这八万八,我们一分不要,会全部存起来,
给我们这个小家庭做启动资金。张兰听完,当场就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冷笑着说:“八万八?
你们是卖女儿吗?我们家陆哲这么优秀,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肯娶你,是你的福气,
怎么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我告诉你们,彩礼一分没有!你们要是真想嫁,
就自己把车开过来!”那顿饭不欢而散。后来,还是陆哲抱着我,一遍遍地道歉,
说他妈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让我别跟她计较。
他偷偷把他自己攒的十万块钱转给我,说是他给的彩礼,让他妈那边,就对外说没给,
免得她又闹。为了陆下哲,我忍了。我以为,只要陆哲是爱我的,
这些来自他母亲的刁难和侮辱,我都可以当作耳旁风。我以为,我的退让和包容,
总有一天能换来她的认可。我真是太天真了。就在刚才,陆哲毫不犹豫地抛下我们两个,
跑回去拿手机的时候,我就该明白,这对母子,骨子里流着的是一模一样自私自利的血液。
一个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用甜言蜜语将自己的凉薄包裹起来。另一个,
是粗糙的利己主义者,将自己的贪婪和刻薄赤裸裸地摆在脸上。而我,
就是那个被他们母子俩联手算计的傻瓜。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了这样的一家人,
搭上自己的性命?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求生的欲望猛地从我心底窜了上来。不,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有爱我的父母,有光明的前途,
我凭什么要为一个选择回家拿手机的男人,和一个视我为仇敌的女人陪葬?
我不再试图跟张兰讲道理。我曲起膝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撞向她的腹部。
“呃!”张兰吃痛,勒住我脖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一下。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猛地挣脱了她的桎梏,像一条鱼一样,飞快地向旁边游去。
“咳咳咳!”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你……你这个贱人!
你想淹死我!”张兰在不远处的水里再次扑腾起来,一边呛水一边恶毒地咒骂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拼尽全力朝岸边游去。我的动作坚定而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身后,
张兰的咒骂声和呼救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微弱。我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从陆哲转身的那一刻起,他们母子的死活,就再也与我无关了。三当我筋疲力尽地爬上岸时,
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我瘫坐在草地上,
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曲线。我看着平静的湖面,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挣扎,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可是,心脏那阵阵紧缩的疼痛提醒我,
一切都是真的。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陆哲气喘吁吁的叫喊:“林晚!妈!
你们在哪里?我回来了!”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陆哲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宝贝手机,屏幕还亮着,似乎正停留在摄像界面。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衣服上沾满了泥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比我还狼狈。他看到我一个人坐在岸边,
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朝我冲了过来。“林晚!太好了!你没事!
”他跑到我面前,想伸手抱我。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喜悦也僵住了。他这才注意到我的脸色,
和我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林晚,你……你怎么了?我妈呢?我妈在哪里?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湖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你妈……”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真的笑了出来。笑声很轻,却带着无尽的讥讽,
“你不是要录像留证据吗?自己下水去找啊,说不定还能拍到点什么。
”陆哲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林晚,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掉下去了,你为什么不救她?我让你撑住等我回来,你听不懂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充满了指责和愤怒,仿佛做错事的人是我。“我救她?
”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冰冷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陆哲,
你问我为什么不救她?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我……”他被我问得一时语塞,但很快就找到了理由,“我回去拿手机啊!
不拿手机怎么叫救护车?怎么报警?万一出了事,我们说不清楚怎么办!我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我重复着这五个字,觉得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荒唐的笑话,“陆哲,
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从这里跑到停车场,再开车回到我们租的度假小屋,
来回至少要二十分钟。等你拿着手机回来,是准备给我们收尸吗?”“我……”“还有,
录像留证据?”我步步紧逼,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扎向他,
“你是在防谁?防我吗?怕我把你妈害死了,然后讹上你?还是怕你自己说不清楚,
要留个视频来自证清白?”陆哲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躲躲闪闪,
不敢与我对视。我看着他这副心虚的样子,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破灭了。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陆哲,我跟你在一起五年。五年啊。
我以为我找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没想到,我找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废物!”“你不是!林晚,你听我解释!”他急了,
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别碰我!”我厉声喝道,猛地后退一步,
像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我嫌脏!”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难看到了极点。“林晚!你不要太过分!
我妈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就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恼羞成怒,
开始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呵。”我冷笑一声,“你的心又是什么做的?是水泥做的吗?
坚硬,冰冷,还掺满了沙子和石子。陆哲,从你转身跑回去拿手机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了。
”我说得一字一句,清晰而决绝。“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