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审讯室博弈
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中央,把沈墨的影子钉在铁桌对面的墙壁上,像幅被揉皱又展平的素描。
苏晴坐在桌后,面前摊着三份文件,指尖在 “赵山河” 的名字上敲了敲 —— 那是第一个死者的身份信息。
“沈墨,42 岁,无业,近三年因赌博被传唤五次,欠了七家高利贷。”
苏晴的声音没有起伏,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他的伪装,“你说你昨晚在金雀台赢了豹哥的钱?
可金雀台上周就被查封了。”
沈墨捏着桌沿的手指顿了顿。
他果然赌错了 —— 今生的 “金雀台” 不是民国那处藏在法租界阁楼里的赌档。
但老千从不会在同一个破绽上栽两次,他垂下眼,露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封、查封了?
那我昨晚去的是…… 是‘雀金台’?
我记混了,喝酒喝多了……喝多了还能记住袖扣是恒通典当行的镇店之宝?”
苏晴把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里的鳄鱼皮纹袖扣在证物袋里泛着冷光,“恒通的老板说,这对袖扣是去年卖给赵山河的,但赵山河没有心脏病 —— 他是临江市最大的古董走私商,上周刚从缅甸运了一批货进来。”
沈墨的喉结动了动。
古董走私商?
这个身份像根针,刺破了他刚才编造的谎言,却又戳中了更隐秘的线索。
他突然想起民国二十五年,师父带着他在上海码头接货,箱子里装的不仅有字画瓷器,还有半块刻着饕餮纹的玉符残片 —— 当时师父说,这东西能 “通古今”,绝不能落在走私贩子手里。
“我……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沈墨故意错开苏晴的目光,指尖在桌下悄悄摩挲着掌心的薄茧 —— 那是前世练骰子时磨出来的老茧,今生的这双手还没沾过赌具,却还保留着这个习惯,“道上都传赵老板身体不好,我哪知道是走私的……道上?”
苏晴挑眉,伸手从文件袋里抽出另一张照片,“那你认识这个吗?”
照片里是第二具死者的遗物:一枚铜制烟嘴,烟嘴上刻着繁复的云纹,纹路尽头藏着半个饕餮纹 —— 和沈墨口袋里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
沈墨的呼吸骤然变浅,眼前突然闪过黄浦江的浪涛:前世他被沉江时,师弟手里就攥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铜烟嘴,烟嘴上还沾着他的血。
“不认识。”
沈墨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指尖的温度降了下来,“我就是个赌鬼,哪见过这种东西。”
苏晴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雨还没停,警局楼下的路灯把雨水织成金色的网,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网里,背对着窗户抽烟 —— 沈墨的目光扫过男人手腕上的银链,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 “鼠爷” 的标记。
民国时,鼠爷是上海码头的线人,专做古董买卖的情报生意,左手腕上总戴着一串用铜钱串成的链子;而楼下这个男人,戴的是银链,链尾却挂着一枚铜钱 —— 和鼠爷当年那串一模一样的 “光绪通宝”。
“你暂时不能走。”
苏晴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城西死者的身份也查清了,叫李茂,是赵山河的合伙人,两人都在找一样东西 —— 我们在李茂的保险柜里发现了这个。”
她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残缺的玉符图案,旁边写着几行褪色的毛笔字:“昭陵玉符,碎为七片,得全者通时空,民国二十六年,沈某藏之。”
“沈某” 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沈墨眼睛发疼。
这是师父的字迹!
民国二十六年,正是他被沉江的那一年,师父说要 “藏之” 的玉符,竟然就是现在死者们争抢的饕餮纹碎片?
“这上面的‘沈某’,和你有关系吗?”
苏晴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带着探究,“我们查过,你爷爷那辈,就是临江的古董商,三十年代突然失踪了。”
沈墨的手指死死扣住桌沿,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
爷爷?
他前世根本没有家人,今生的身份资料里竟藏着这样的巧合?
还是说,这不是巧合 —— 他穿越到这个身体里,本就和这家人、这玉符脱不了干系?
“我爷爷?”
他故意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从小没见过他,我爸妈早死了,就剩我一个。”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年轻警员探进头:“苏队,恒通典当行的老板来了,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还提到了…… 饕餮纹玉佩。”
苏晴皱了皱眉,看了沈墨一眼,起身走出审讯室。
门没关严,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 赵山河上周来问过民国的旧账本,说要找‘千面狐’的下落……千面狐”—— 那是他前世的代号!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又突然沸腾。
赵山河找他?
为什么?
难道前世的恩怨,竟要在今生的都市里重新清算?
他悄悄抬头,看向审讯室的通风口。
通风口的栅栏有些松动,前世在上海监狱,他就是靠卸通风栅栏逃出去的。
指尖触到栅栏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晴推开门,脸色比刚才更沉:“恒通老板说,十年前有个姓林的教授,也来问过同样的账本,还留下了一张照片 —— 你看看,认识吗?”
照片里是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一座古墓前,手里举着半块饕餮纹玉佩。
男人的侧脸像极了沈墨记忆里的师父,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赫然是民国二十六年 —— 他被沉江的那一年。
“不认识。”
沈墨的声音有些发哑,却还是维持着镇定,“我没见过这个人。”
苏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沈墨,你很会撒谎。
但你要记住,谎言像骰子,总有滚到尽头的时候。”
她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你暂时可以走了,但必须随叫随到 —— 还有,别想着跑,你跑不过证据。”
沈墨走出审讯室时,雨己经小了些。
夜风裹着雨丝吹在脸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突然感觉掌心传来一阵灼热。
刚才在审讯室看到的铜烟嘴、旧账本、“千面狐” 的名字…… 这些线索像珠子,被饕餮纹串成了一条线,一头连着他的前世,一头缠着今生的连环案。
走到警局门口,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还在抽烟。
看到沈墨,男人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慢悠悠地走过来:“沈先生,鼠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 想知道赵山河找的账本在哪,明晚八点,老码头的茶馆见。”
男人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沈墨手里。
纸条上画着一个简单的茶馆图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带好你的玉佩,那是进门的钥匙。”
沈墨攥着纸条,看着男人消失在雨巷里。
他知道,这是个局 —— 可能是警方的诱饵,也可能是走私团伙的陷阱,更可能是前世恩怨的延续。
但作为 “千面狐”,他从来不怕入局,只怕局不够大。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是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像羽毛。
沈墨抬头看向临江的夜空,霓虹灯光穿过雨雾,模糊了天上的星星。
他想起前世师父说过的话:“玉符能通古今,但也能引灾祸,你若有一天遇到它,要选对走的路。”
现在,路就在他脚下 —— 一边是警局的监控,一边是老码头的茶馆,还有藏在阴影里的饕餮纹谜局。
沈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属于 “千面狐” 的笑容,转身走进了雨巷深处。
他的老千生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