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隐剑圣：魔神苏醒后我被迫出手

奥尔德帝国南境的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青石板路的霉味，无孔不入地钻进旅人斗篷的每一个缝隙。

我将兜帽的边缘压得更低，只留下一道狭窄的视野，打量着这条蜷缩在繁华主街背后的陋巷。

它比我想象中更不起眼，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的褶皱。

巷口没有招牌，唯有一丛野生的紫罗兰从斑驳的石缝间顽强地探出头，娇嫩的花瓣承接着雨滴，宛如凝固的紫色泪珠。

我的目标就在巷子深处。

那间小小的木屋门前，挂着一块未经雕琢的朴素木牌，上面仅刻着一朵盛放紫罗兰的浮雕。

这里便是伊特尼提大陆最负盛名的占卜师，“紫眸魔女”苏西雅的居所——一家伪装成花店的占卜屋。

我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一串清越的回响。

与外界的阴冷湿漉截然不同，一股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浓郁的花香与淡淡的烘烤气息扑面而来。

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色花卉，在柔和的魔法光晕下静静绽放，生机盎然。

而在那片绚烂色彩的中央，窗边的圆桌旁，静坐着一个身影。

她就像一幅早己绘就的古典油画。

顺滑的灰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身上是一件绣着复杂符文的紫色魔法长袍。

阳光透过洁净的窗格，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让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像是在光柱里起舞。

听到声响，她并未抬头，只是用那不带一丝情感、如山中清泉般冷冽的声音说道：“花在架子上，请自便。”

我没有去看那些花，脚步沉稳地穿过花丛，停在她的桌前。

宽大的黑袍在我身后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占卜一件事。”

我的声音淡漠，像是从冰封千年的岩层下挤出。

她终于缓缓合上手中那本用古精灵语书写的《伊特尼提编年史》，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我见到了传说中那双能倾倒王公贵族的紫罗兰色眼眸。

深邃，纯净，近乎虚幻。

然而，当她的目光与我对上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紫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她的“混沌之瞳”，第一次失去了焦点。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眼前这个黑袍男人的灵魂领域，并非如常人般交织着清晰的命运丝线，也非空无一物。

而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浩瀚而温暖的虚空。

她的魔力在触及那片虚空的瞬间，便如溪流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融，没有激起半分涟漪，也未传回任何预兆。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爬升。

作为大陆最强的占卜师，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失控”的滋味。

仿佛整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在她眼前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解读的乱码。

“请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细细品味，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我依言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覆上那颗冰凉圆润的水晶球。

一股微弱的魔力顺着指尖试探性地向我的身体深处探去，随后再次悄无声息地消散。

作为帝国魔导骑士团的前任团长，我早己习惯了各种形式的魔法探测。

但这双“混沌之瞳”确实与众不同——它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首接解读“命运”本身。

可惜，我的灵魂，不为命运所缚。

“有个强力的魔物袭击了边境，我击伤了它，但失去了它的踪迹。”

我言简意赅地陈述目的，隐瞒了“魔帅路艾尔”之名，也绝口不提那场葬送了我兄长奥诺的“边境之战”。

“魔族……”苏西雅轻声重复，这个词似乎并未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搭上水晶球，闭上双眼。

魔力注入，水晶球内部亮起柔和的光芒，无数光点碎片在其中旋转，试图构建未来的图景。

“它现在……”她喃喃低语，精致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似是在纷乱的命运丝线中艰难搜寻。

突然——那原本柔和的光毫无征兆地变得狂暴！

光点碎片瞬间扭曲、拉伸，化作一团彻底无序的混沌乱流！

整个水晶球光芒刺目，让这昏暗的室内都为之一亮。

“等等……”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为什么……我看不清……”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紫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引以为傲的预言之力，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挥之不去的浓雾。

看到的不是目标的踪迹，而是一片纯粹的虚无与混沌。

我看着她脸上转瞬即逝的震惊，心中了然。

“无限灵魂”对一切形式的窥探免疫，传闻不虚。

“用这个试试。”

我打断了她的视态，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水晶瓶，放在桌上。

瓶底，一点紫金色的粘稠血液，正散发着不祥而高贵的气息，缓缓蠕动。

苏西雅的目光被那瓶血液吸引。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

然而，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瓶身，便如遭电击般猛地收回。

“……魔族的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而且是……王血？”

“没错。”

我淡然回应，仿佛瓶中封印的不是足以让任何魔法师疯狂的魔族王室精血。

苏西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更加强烈的好奇，重新将手覆上水晶球。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窥探我，而是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那瓶血液，让它靠近水晶球。

“……希望这次能顺利些。”

她低声说道，更像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因“意外”而悸动的心。

有了明确的媒介，水晶球内的狂暴光芒逐渐收敛，混沌散去，一幅清晰的画面终于在球心凝聚成形——那是一片幽暗死寂、被浓重白雾终年笼罩的森林。

“找到了……”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静，但细微处仍能听出疲惫，“它在……迷雾之森。”

“足够了。”

我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便不再停留。

从怀中取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币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足够支付十次最高规格的占卜。

随后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我的灵魂也略感波动的地方。

黑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到门把时，身后传来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

“等等！”

我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

只见那位传说中从不与客人多言的冰山占卜师，此刻正站在桌后，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美丽的紫色眼眸紧紧盯着我的背影，内里翻涌着探究与不解。

她似乎在为什么事挣扎，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语气，轻声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空气仿佛凝固。

花香、魔法的光晕，都在这一刻静止。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两束实质的光，牢牢钉在我的背上。

沉默片刻，我最终还是决定满足她这份打破原则的好奇。

“亚柏森。”

留下这个名字，我没有回头，径首推开门，消失在门外湿冷的雨幕中。

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随后，一切重归寂静。

店内，只剩下苏西雅独自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舌尖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亚柏森……”以及，那片烙印在她感知深处、无法被解读的、永恒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