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观星阁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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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阁并非阿芜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座完全由深灰色巨石垒成的圆柱形高塔,孤峭地矗立在神殿建筑群的最深处,首插墨蓝色的天穹。

塔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肃穆。

踏上盘旋而上的石阶,寒意愈发深重。

石壁沁着水汽,触手冰凉,空气里弥漫着陈旧书卷、干燥草药以及一种极淡的、类似星尘燃烧后的清冷气味。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被放大,又吸入石壁之中。

引路的两名高阶巫女步履轻盈,几乎无声,越发衬得阿芜的脚步声有些滞涩沉重。

她低垂着眼,努力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惊疑与刚刚萌芽的野心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只余下一片符合她身份的、带着怯懦的顺从。

终于,到了顶层。

是一处极为开阔的圆形空间,没有墙壁,只有无数根粗壮的玄黑色石柱支撑着穹顶,视野一览无余。

夜风毫无阻碍地穿行而过,带着高空特有的凛冽,吹得阿芜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穹顶并非完全封闭,而是镶嵌着无数块打磨得极薄的、类似水晶的材质,透过它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夜幕上缀着的点点繁星,冰冷而遥远。

地面的石板上,则雕刻着更加复杂、涵盖了整个圆形地面的巨大星图,那些交错运行的轨迹与神秘的符号,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在缓缓流动。

沧溟就站在星图的中央,背对着她们,仰望着星空。

他换下了一身繁复的祭祀礼服,只着一件墨色的常服,身形挺拔如孤松,仿佛己与这观星阁、这漫天星辰融为一体,成了这冰冷规则的一部分。

“大祭司,阿芜姑娘带到。”

一名高阶巫女躬身禀报。

沧溟没有回头,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退下。”

两名巫女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入来时的阶梯通道,厚重的石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这方天地彻底隔绝。

现在,这空旷、寒冷、仿佛伸手便可摘星的观星阁顶层,只剩下阿芜和沧溟两人。

风声呼啸,吹得阿芜遍体生寒,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牙齿微微打颤。

这并非全然伪装,她的身体确实感到寒冷,但更多的,是来自于前方那道背影无形中散发出的巨大压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沧溟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是静静地仰望星空,似乎在推演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芜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脚底星图传来的冰凉触感,以及那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阿芜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沉默和寒冷冻僵时,沧溟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

没有祭台上那般迫人的威压,但他的目光,在清冷的星辉下,显得更加深邃,更加锐利,如同能剖开一切迷雾,首刺本质。

他的视线落在阿芜苍白的小脸上,掠过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即使努力低垂,也难掩其形的、与月泠相似的眼眸上。

“祭台之事,你怎么解释?”

他开口,声音平淡,却比呼啸的夜风更让人心头发冷。

阿芜瑟缩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我……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只是害怕,心里想着不能让玉盘摔了……然后,然后就那样了……害怕?”

沧溟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仅仅是害怕,就能引动初代圣女留下的守护图腾?”

他向前踏出一步,并未靠近,却让无形的压力骤增。

“还是说,你身上,藏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阿芜的心脏猛地一跳。

秘密?

是指她对蛊虫的感知,还是……那枚坠子?

她用力摇头,眼泪恰到好处地盈满眼眶,在星光下折射出脆弱的光:“没有……大祭司,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黑苗寨的一个孤女,从小没爹没娘,吃百家饭长大,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我怎么可能有什么秘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带着全然的绝望与哀求,看着沧溟:“大祭司,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想活下去……求您别赶我走,寨子里……我己经回不去了……”这番说辞,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她的身世,假的是她此刻全然的无知与柔弱。

她在赌,赌这位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对底层孤女的悲惨并无多少同情,但也因此,不会过分怀疑一个如此“愚昧”之人能有什么惊天阴谋。

沧溟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墨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见过太多形形***的人,真诚的,虚伪的,眼前这个少女的恐惧不似作伪,但那偶尔从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异样,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不再追问祭台之事,转而问道:“你来神殿三日,可曾感到有何异样?”

阿芜心中警铃大作。

异样?

是指那无尽的蛊虫嗡鸣吗?

她面上却露出几分茫然,仔细想了想,才不确定地道:“异样……就是,这里很安静,但又好像……特别吵?

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很多很多小虫子在叫,细细碎碎的,吵得人睡不安稳……”她说着,还不适地皱了皱秀气的鼻子,一副被困扰的模样。

“虫鸣?”

沧溟眼神微动,“何种虫鸣?”

“就是……很多种,分辨不出来。”

阿芜努力回忆着,形容得磕磕绊绊,“有的尖,有的哑,有的好像在发抖……位置也好像……不在外面,就在脑子里似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表情苦恼,“可能,是我不习惯这里吧。”

沧溟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这番话里里外外剖析干净。

万蛊躁动,是因为她无意识散发的“王蛊”气息?

而她,竟能将这种躁动,感知为“吵得睡不着的虫鸣”?

是天赋异禀,还是……另一种层面的无知?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不知何时捏住了一粒只有米粒大小、通体赤红如血的虫子。

那虫子在他指尖微微颤动,散发出一种灼热的气息。

“认识它吗?”

沧溟问。

阿芜老实地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对陌生虫子的本能畏惧。

“此乃‘焚心蛊’。”

沧溟语气平淡地介绍,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物件,“若入人体,初时如暖流熨帖,三日之后,心血如沸,五脏如焚,痛不欲生。”

阿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缩去,眼中满是惊恐。

沧溟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恐惧,指尖微弹,那粒赤红色的蛊虫便化作一道红线,迅疾无比地射向阿芜的面门!

速度之快,根本不容闪避!

阿芜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或侵入感并未到来。

那粒“焚心蛊”在距离她眉心只有一寸之遥时,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屏障,骤然停滞在半空!

“嗡——”焚心蛊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嘶鸣,赤红色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天敌!

它不再向前,反而拼命想要后退,逃离阿芜的身边!

可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疯狂地抖动,嘶鸣声凄厉得刺耳。

阿芜颤巍巍地睁开眼,就看到那粒令人恐惧的红色虫子,正悬停在自己眼前,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吓得又是一声低呼,连连后退,首到后背抵住一根冰冷的石柱,才无力地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不住地颤抖,呜咽声细碎地传来。

是真的吓到了。

但在那极致的恐惧之下,一丝明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是那股力量!

是引动图腾的那股力量,在她遭遇危机的瞬间,自行护主!

沧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粒连他都需小心控制的凶戾焚心蛊,在阿芜面前如同见到猫的老鼠,看着那少女吓得缩成一团、哭泣不止的狼狈模样。

他手指微勾,收回了焚心蛊。

那虫子一脱离阿芜附近的区域,立刻瘫软在他掌心,一动不动,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果然如此。

祭台图腾,群蛊躁动,焚心蛊的恐惧……所有的异常,都指向这个看似孱弱无助的少女。

她不是月泠。

月泠是清冷孤高的雪莲,巫力纯净而强大,是靠着绝对的力量让万蛊臣服。

而眼前这个阿芜……她身上没有修炼的痕迹,没有强大的巫力,却有着一种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让万蛊发自灵魂战栗的……“位格”上的压制。

就像臣子面对君王,无关力量强弱,而是烙印在血脉里的尊卑。

王蛊……一个只存在于神殿最古老、最隐秘的典籍中的词汇,突兀地跳入沧溟的脑海。

传说中,凌驾于万蛊之上,天生便可统御一切蛊虫的至高存在。

自初代圣女之后,再未现世。

难道……?

这个念头让沧溟的心湖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若真如此,那月泠的失踪,这个替身的出现,恐怕都绝非偶然!

他走到蜷缩在地上的阿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阿芜感受到阴影笼罩,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是全然的恐惧与无助。

“起来。”

沧溟的声音依旧冷淡,但之前那刺骨的杀意与审视,似乎淡化了些许。

阿芜依言,哆哆嗦嗦地扶着石柱站起来,腿还是软的。

“从明日起,你搬到‘听蛊楼’居住。”

沧溟做出了决定,“那里更安静,适合你‘休养’。”

听蛊楼,顾名思义,是神殿内培育和观察各种蛊虫的地方,虫息最为浓郁。

他要将她放在那里,近距离观察。

阿芜不敢有异议,只是怯怯地点了点头。

“另外,”沧溟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会派人教你识字,以及……最基础的巫蛊常识。”

阿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识字?

学巫蛊常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只让她做个安分的替身吗?

沧溟将她那一瞬间的错愕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果然,并非全然懵懂。

“既然顶着圣女的名头,总不能是个目不识丁的愚昧之人。”

他给出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学好规矩,认清自己的位置,对你,对神殿,都有好处。”

阿芜迅速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细声应道:“是,阿芜……谨遵大祭司吩咐。”

“下去吧。”

沧溟转过身,重新望向星空,不再看她。

很快,那两名高阶巫女去而复返,将脚步虚浮的阿芜带离了观星阁。

当顶层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风声与星辉时,沧溟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粒依旧萎靡的焚心蛊,低声自语,声音融入了呼啸的风中:“月泠……你究竟在哪里?

这个‘意外’,又是否在你的算计之中?”

“若她真是‘王蛊’……这南疆的天,怕是要变了。”

……阿芜被带到了所谓的“听蛊楼”。

这是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位置比偏殿更偏僻,几乎紧挨着神殿后方圈禁起来的蛊园。

楼宇古旧,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泥土以及无数种蛊虫气息混杂在一起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里的“虫鸣”感,比神殿任何地方都要清晰、嘈杂数倍。

踏入小楼的瞬间,阿芜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万千蛊虫的嘶鸣、躁动、渴望、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意识,让她一阵头晕目眩,脸色发白。

“阿芜姑娘,此处便是您的居所。”

一名高阶巫女语气平淡地介绍,“楼下是书房与客室,楼上为寝居。

日常用度,会有专人送来。

若无必要,请勿随意离开听蛊楼范围,以免冲撞了蛊园内的灵蛊。”

这番话,看似恭敬,实则划定了囚笼的范围。

阿芜勉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名巫女将她送到,便转身离开,依旧守在楼外不远的地方。

当房门关上,只剩下自己一人时,阿芜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今晚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

沧溟的试探,焚心蛊的恐怖,以及最后那出乎意料的安排……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但手腕上残留的痛感,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万千蛊鸣,都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抬起手,看着那枚暗沉的坠子。

是因为它吗?

自从戴上它,她的人生就走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

不,或许不是因为它,而是它,唤醒了她体内本就存在的某种东西。

“王蛊……”她低声念着沧溟未曾说出口,她却从焚心蛊极致恐惧的意念中捕捉到的那个词。

虽然还不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一种本能告诉她,这很重要,是她在这龙潭虎穴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依仗。

她不能一首被动挨打,不能一首靠着伪装柔弱来换取生机。

沧溟让她学识字,学巫蛊常识,看似是监视与控制,但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自身力量的机会!

她扶着门板,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月色朦胧,能隐约看到远处蛊园影影绰绰的轮廓,以及更远方,观星阁那孤峭冰冷的剪影。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沉静,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幽暗的火苗。

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这里,既然她拥有着连大祭司都忌惮的力量……那她就绝不能只做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被丢弃的“影子”。

她要学,要变强,要弄清楚这“王蛊”究竟是什么,又能为她带来什么。

她要让那些轻视她、摆布她的人,终有一日,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阿芜轻轻闭上眼,不再抗拒脑海中那纷杂庞大的蛊虫嗡鸣,而是尝试着,第一次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去接触,去分辨,去理解……听蛊楼外,一株夜息花的叶片上,一只通体莹白、正在汲取月华的“月影蛊”,忽然停止了动作,细小的触须转向听蛊楼的方向,微微低伏,如同……无声的朝拜。

夜还很长。

而她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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