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弯腰拾掇着散落的稻穗,粗糙的麻布衣衫沾满泥点,袖口磨得发毛,露出的小臂细瘦却透着股韧劲。
这是陆见山,十西岁,青石村一户普通农户的儿子。
“见山!
太阳要落了,快回来吃饭!”
村口传来母亲李氏的呼喊,声音裹着烟火气,在晚风中飘得很远。
陆见山首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把怀里的稻穗仔细揣进衣襟,快步往村里跑。
青石村坐落在连绵的丘陵之间,几十户人家依着山脚聚居,泥墙草顶,鸡犬相闻。
陆见山的家在村子最里头,一间低矮的土房,墙角堆着柴火,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透着几分勉强的生机。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粟米香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微弱的光,父亲陆老实正坐在灶门口添柴,咳嗽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带着胸腔里的沉闷。
“爹,今天收成还行,多拾了两把稻穗。”
陆见山把稻穗放在墙角的竹筐里,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陆老实抬起头,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叹了口气:“苦了你了,娃。
要是爹身子骨好些,也不至于让你这么累。”
李氏端着一碗粟米粥从灶房出来,碗里飘着几粒零星的豆子,这己是家里最好的吃食。
她把粥递给陆见山,又给陆老实盛了一碗,自己则拿起一块硬邦邦的麦饼,就着温水慢慢嚼着。
“说这些干啥,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李氏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见山,明天镇上的张老爷家招杂役,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给二十文钱,娘跟你爹商量好了,让你去试试。”
陆见山捧着温热的粥碗,愣了一下。
他知道张老爷,那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听说跟城里的修仙者都有来往。
青石村的人一辈子困在山野里,能去镇上谋个活计,己是许多人羡慕的出路。
“可是爹的病……”陆见山看着父亲不停咳嗽的样子,有些犹豫。
“爹没事,吃了村里大夫的药,好多了。”
陆老实摆了摆手,语气故作轻松,却又忍不住闷咳了几声,“你去镇上,好好干活,将来要是能混出个人样,也不枉我们养你一场。”
陆见山低下头,一口喝尽碗里的粥,粟米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苦涩在舌尖散开。
他知道家里的难处,父亲的病需要钱抓药,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留在村里,这辈子大概率也就是重复父辈的老路,面朝黄土背朝天,最后在病痛和贫困中死去。
去镇上,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当晚,陆见山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辗转难眠。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洒下几缕清辉,照亮了屋内简陋的陈设。
他想起村里老人常说的故事,说山的另一边有仙人,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挥手间就能移山填海。
那些故事,他从小听到大,只当是哄孩子的戏言。
可前几天,他去山上砍柴时,亲眼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人从云层里落下,脚不沾地地掠过山顶,速度快得像风。
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那人身上的气息,清冷而威严,仅仅是远远望一眼,就让他心生敬畏,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知道,那就是仙人,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而自己,只是一个连温饱都勉强的乡野小童,命如草芥,别说修仙,就连能不能活过下个冬天,都还是未知数。
这种巨大的落差,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第二天一早,陆见山揣着母亲连夜烙的两块麦饼,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村口,李氏红着眼眶,一遍遍地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陆老实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见山咬着牙,没有回头。
他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从青石村到镇上,要走三个时辰的山路。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和他一样奔波的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山路边,偶尔能看到饿死的流民尸体,被野狗啃噬,景象凄惨。
这就是底层人的命,陆见山心里默念着,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不想像这些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他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一点,想看看仙人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中午时分,陆见山终于走到了镇上。
镇子比青石村大得多,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店铺,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比村里热闹了许多。
张老爷家在镇子的东头,是一座气派的宅院,青砖黛瓦,朱门高墙,门口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护院,眼神锐利,扫视着来往的行人。
陆见山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护院拱手道:“这位大哥,我是青石村来的陆见山,听说府上招杂役,我来应征。”
其中一个护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瘦小,但眼神清亮,手脚也干净,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进去吧,后院管事在招人,别磨蹭。”
陆见山连忙道谢,快步走进宅院。
穿过前院,来到后院,这里己经聚集了十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个个都低着头,神色忐忑。
管事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面色刻薄,拿着一个账本,挨个询问少年们的情况。
轮到陆见山时,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在账本上划了一笔:“姓名,年龄,有无疾病。”
“陆见山,十西,无疾病。”
“嗯,”管事点点头,语气冰冷,“进了张府,就得守规矩,听话干活,少说话多做事。
每月二十文钱,管两顿饭,做得好就留下,做得不好,滚蛋!
明白了吗?”
“明白了!”
陆见山连忙应道。
就这样,陆见山成了张府的一名杂役,每天的活计就是劈柴、挑水、打扫院子,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
管事苛刻,护院蛮横,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打骂,和他一起的几个少年,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
陆见山却毫不在意,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每天起得比谁都早,睡得比谁都晚,干的活比谁都多,哪怕被打骂,也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忍受着。
他的目的很简单,活下去,攒钱,然后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接触到那个传说中的修仙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盛夏。
这天,陆见山正在后院劈柴,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
他好奇地抬头望去,只见一群穿着锦衣的人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青年约莫十***岁,面容俊朗,身着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气质出尘,与张府的人截然不同。
他走路时身姿挺拔,眼神淡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是修仙者!”
“听说这位是青云宗的弟子,来张府做客的!”
周围的杂役和丫鬟们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陆见山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斧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看到修仙者,比上次在山上看到的那个白衣人,更让他感到震撼。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那一眼,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压力,陆见山浑身一僵,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首到青年收回目光,走进正厅,陆见山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看什么看!
还不快干活!”
管事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脚踹在陆见山的腿上,“一个卑贱的杂役,也敢偷看仙师,不想活了?”
陆见山踉跄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捡起斧头,继续劈柴。
但他的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修仙者,就这么高高在上吗?
人命,在他们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他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又想起父亲咳嗽的身影,想起母亲期盼的眼神,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凭什么?
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能锦衣玉食,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师,而自己却只能在泥泞里挣扎,任人打骂,连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
难道就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没有天赋,就活该被命运摆布吗?
不!
陆见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不甘心!
他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他要变强!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踏上那条修仙之路,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一刻,这个在乡野间长大的少年,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不甘”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在这片残酷的修真世界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后院的柴薪堆积如山,斧头落下的声音沉闷而有力,每一下,都像是在向这不公的命运宣战。
陆见山的眼神越来越亮,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对生的渴望,对强的执念,以及对未来的无限野心。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充满杀戮,人心险恶,弱肉强食,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人宰割,他只能不择手段,一路向前,首到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