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顾晋安,一个读了十年圣贤书的穷秀才。为了给病重的母亲凑药钱,
我选择了一条最没尊严的路——入赘。娶的是京城江家那个出了名的傻姑娘,江泠安。
成婚那天,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我,说我这辈子算是毁了。我也这么觉得。
可后来我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我那见人就笑,说话慢半拍的傻媳妇,
总能在关键时刻,用最傻的办法,干出最狠的事。贪婪的岳母想吞她的嫁妆,
她转手把账本“不小心”掉进火盆烧了。跋扈的大舅哥想抢她的铺子,
她“傻乎乎”地立下字据,结果把大舅哥坑得血本无归。这家宅大院里的每一个人,
都想算计她,把她当成垫脚石。却没人知道,他们眼中最蠢的那个傻子,
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真正玩家。而我,有幸成了唯一的观众。
1.我的傻媳妇,和我的新婚之夜我叫顾晋安。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也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天。我入赘了。娶的是江家二小姐,江泠安。
一个在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傻子。洞房里,红烛烧得正旺。江泠安坐在床边,
穿着大红的喜服,头上还盖着盖头。她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木头娃娃。我站在不远处,
心里一片冰凉。十年寒窗,圣贤书读了一肚子,到头来,为了三十两银子给我娘治病,
我把自己卖了。从此以后,我就是江家的赘婿,顾晋安。连姓氏前面,
都要冠上一个“江”字。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喜秤,准备挑开盖头。
走个过场吧,我想。反正往后几十年,就是对着这么一个傻子过了。手刚碰到盖头,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二弟妹!我们来闹洞房了!”是江家大少爷,
我的大舅哥,江澄。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醉意。我眉头一皱。这帮纨绔子弟,
说是闹洞房,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人。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江澄带着七八个狐朋狗友一拥而入,满屋子都是酒气。他眯着眼打量着我,
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哟,这就是我们江家新来的读书人啊?”“看着还挺白净。
”旁边的人跟着哄笑起来。我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没说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江澄显然很满意我的顺从。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指着还盖着盖头的江泠安。“弟妹啊,
哥哥们来看你了。”“来来来,新姑爷,想洞房,得先过了我们这关。
”他身后一人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只碗。碗里是满满的白酒。“三碗,你喝完,
我们立马就走,绝不打扰你们的好事。”江澄笑得像只狐狸。这酒碗比我吃饭的碗还大。
三碗下去,我今天别说洞房,人还能不能站着都是个问题。我自问酒量不行,
这是存心要让我出丑。我看着那三碗酒,脸色发白。“大哥,我……”“怎么?瞧不起我们?
”江澄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我告诉你顾晋安,别以为你读了几天书就了不起了,
在我们江家,你就是个上门的女婿!我让你喝,你就得喝!”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看我的笑话。就在我骑虎难下的时候,一只手,
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一愣,回头看去。是江泠安。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掀了盖头。
一张干净的小脸露了出来,眼睛很大,眼神却有些呆呆的,空空的。她看着我,
又看了看江澄手里的酒碗,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难题。“酒?
”她歪了歪头,声音糯糯的。江澄乐了。“对,酒!好东西!弟妹要不要尝尝?
”他这就是句玩笑话。谁都知道江家二小姐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让她喝酒。谁知道,
江泠安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她站起身,走到江澄面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伸出两只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端起其中一碗酒。然后,她仰起头,“咕咚咕咚”,
一口气,全喝了下去。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我也傻眼了。她喝完,小脸瞬间就红了,
像熟透的苹果。她打了个嗝,一股酒气喷出来。她好像觉得很好玩,又端起了第二碗。
“咕咚咕咚。”第二碗也下去了。江澄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没想到这个傻子真敢喝。这要是喝出个好歹,他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江泠安又伸出手,
去拿第三碗。江澄这次反应过来了,一把按住她的手。“别……别喝了弟妹!
”江泠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困惑,
好像在问:为什么不让我喝了?江澄急得满头是汗。“那个……弟妹海量!我们服了!服了!
”“我们不闹了,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他拉着他那帮同样目瞪口呆的朋友,
屁滚尿流地跑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看着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空碗的江泠安,
半天没回过神来。她这是……给我解了围?是巧合吗?应该是巧合吧,一个傻子,
怎么可能懂这些。我走上前,想从她手里拿过碗。她却突然身子一软,
直挺挺地朝我倒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抱住她。一股淡淡的果香混着酒气,扑了我满怀。
她在我怀里,小声地,像梦呓一样说了一句。“酒……不好喝。”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我抱着她,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新婚之夜?我把她抱到床上,给她脱了外衣,盖好被子。
她睡得很沉,脸颊红扑扑的,嘴巴还微微嘟着。看着这张脸,我心里五味杂陈。算了,至少,
她不吵不闹。往后的日子,就这么过吧。我吹熄了蜡烛,在桌边坐下。黑暗中,
我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一夜无眠。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看不见的黑暗里,
床上那个本该烂醉如泥的人,眼睛,悄悄地睁开了一线。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的湖水。2.她的嫁妆,和我的岳母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江泠安还在睡,睡得像只小猪。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穿好衣服。作为赘婿,
我得去给岳父岳母敬茶。这是规矩。我一个人来到正厅。
岳父江伯年是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人,坐在主位上喝茶,没看我。岳母柳氏,
则是一脸精明相,从我进门开始,那双眼睛就在我身上来回地扫。我跪下,端起茶杯,
恭恭敬敬地递过去。“父亲,母亲,请喝茶。”江伯年嗯了一声,接过茶杯,
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柳氏没接茶杯。她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晋安啊,泠安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新婚第一天,就这么不懂规矩吗?”我心里一沉,
赶紧解释:“母亲,泠安她昨夜……喝多了,现在还没醒。”“喝多了?
”柳氏的调门一下子高了八度。“好端端的,她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是不是你灌的?
”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可担待不起。我连忙把昨晚江澄他们来闹洞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她接过茶,也只是碰了碰嘴唇。“行了,起来吧。
”我刚站起来,她又开口了。“晋安啊,既然你已经和泠安成了亲,就是我们江家的人了。
”“有些事,我也该跟你交个底。”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泠安这孩子,
你也知道,脑子……不太好使。”柳氏叹了口气,一副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模样。
“她娘家陪送了不少嫁妆,田产铺子,还有不少现银。”“她一个傻子,
哪里懂得打理这些东西。”“万一被人骗了,那可怎么办?”她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慈爱”的期盼。“所以我想着,不如把她的嫁妆单子先交给我来保管。
”“我这个当娘的,总不会害她。”“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我再把这些东西,
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说得真是比唱的还好听。我心里冷笑。江家这些年,
早就外强中干了。大舅哥江澄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
岳父大人又好面子,排场不能丢。家里的窟窿越来越大。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是看上了江泠安那笔丰厚的嫁妆。只要嫁妆单子到了柳氏手里,
不出三个月,那些田产铺子就得姓“江”,而不是姓“顾”了。我一个赘婿,人微言轻。
我说一个“不”字,她有一百个法子能把我搓圆捏扁。可要是我点了头,
那江泠安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虽然她是个傻子,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
我做不出这种卖妻求荣的事。我正左右为难,一个软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娘。
”我回头一看,江泠安来了。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裙子,头发松松地挽着,没化妆,
一张素净的小脸,看起来比昨天更呆了。她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袖子,
小声问:“你饿不饿?”我还没回答,柳氏已经笑开了花。“哎哟,我的傻女儿,
你可算醒了。”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到娘这里来。”江泠安听话地走过去。
柳氏拉着她的手,那叫一个亲热。“泠安啊,娘跟你说个事。”“你那些嫁妆,
又是地契又是房契的,放在你屋里多不安全啊。”“你拿给娘,娘给你收在一个大箱子里,
用锁锁起来,好不好?”江泠安歪着头,看着她娘,好像没听懂。她眨了眨眼,
问:“大箱子?”“对对对,一个非常漂亮的大箱子!”柳氏连连点头。“那……好吧。
”江泠安慢吞吞地答应了。柳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迫不及待地说:“那嫁妆单子呢?
你放在哪儿了?”江泠安想了想,说:“在我袖子里。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册子。正是嫁妆的礼单。柳氏的呼吸都急促了,
伸手就要去拿。我心里一紧,完了。江泠安却没给她。她拿着那个册子,
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章……我的章……”“什么章?”柳氏一愣。“我爹说,
单子要盖了章,才算数。”江泠安很认真地说。“那个章,是红色的,方方的。
”柳氏一拍大腿:“印鉴嘛!对对对,是要盖章!”“快找找,你的私印放哪儿了?
”江泠安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忘了。”柳氏的脸都绿了。“你怎么能忘了呢?
你再好好想想!”江泠安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眼眶都红了。“我……我真的忘了。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端着早饭进来了。粥的香气飘了过来。
江泠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好像瞬间忘记了印鉴的事,也忘记了她娘。
她指着丫鬟手里的托盘,开心地说:“粥!我要喝粥!”她挣开柳氏的手,跑到桌子边,
自己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吃得满嘴都是。柳氏看着她那个傻样,气得直喘粗气。
她瞪着那本近在咫尺却拿不到的嫁妆单子,又看看那个只顾着吃的傻女儿,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我站在一边,低着头,拼命忍住笑。我敢肯定,江泠安绝对不是忘了。
她是故意的。用一个最傻,也最无懈可击的理由,把这件事给拖了下去。没有印鉴,
这单子就是一张废纸。柳氏就算拿到了,也没法去官府过户那些田产铺子。高,实在是高。
我看着那个正跟一碗粥较劲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我这个傻媳妇,好像……没那么简单。
3.我的大舅哥,和他的“生意经”嫁妆单子的事,因为找不到印鉴,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岳母柳氏气得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看。我乐得清静。每天除了去给二老请安,
剩下的时间就待在自己的小院里读书。江泠安也不来烦我。她每天最大的乐趣,
就是抱着一包点心,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一下午。
有时候我抬头看她,她就冲我傻笑一下,然后继续看她的蚂蚁。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直到大舅哥江澄找上门来。那天下午,我正在练字,江澄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满脸堆笑,
手里还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妹夫!在用功呢?”他热情得让我有点不适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放下笔,客气地问:“大哥找我有事?”江澄把点心往桌上一放,
自来熟地坐到我对面。“也没什么大事。”他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就是……哥哥我最近在外面跟朋友合伙做了点小生意。”“前期投入有点大,
手头……稍微有点紧。”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江澄是个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
所谓的“做生意”,十有八九又是哪个**或者青楼设的局。“所以……”我看着他。
“所以,想跟妹妹借点钱周转一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外瞟。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江泠安正蹲在树下,专心致志地用一根小树枝戳一个蚂蚁窝。
“大哥,泠安她……你也知道,她不管钱的。”我委婉地拒绝。“我知道!
”江澄拍了拍胸脯,“钱的事,当然是妹夫你做主。”“但是,那钱毕竟是泠安的嫁妆,
你总得让她点个头吧?”“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这个当丈夫的,私吞她的嫁妆呢!
”他这话,软中带刺。既给我戴了高帽,又堵死了我的退路。我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他已经站起来,走到江泠安身边。“好妹妹,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泠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地上的蚂蚁窝,高兴地说:“家。
”江澄敷衍地笑了笑:“对对对,是家。”他清了清嗓子,说:“妹妹啊,哥哥最近手头紧,
想跟你借五百两银子,过两个月就还你,还给你算利息,好不好?”五百两!他可真敢开口。
这差不多是江泠安嫁妆里现银的一半了。我心都揪紧了。江泠安歪着头,看着他,
好像没听懂。“五百两?”她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对,五百两!
”江澄连连点头,像在哄骗一个三岁小孩。“借了……要还吗?”江泠安又问。“当然要还!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江澄拍着胸脯保证。江泠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
”江澄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我心里一声哀嚎。完了,这五百两,
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不过……”江泠安又开口了。“我有个条件。
”江澄一愣:“什么条件?”江泠安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她走到我书桌前,
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又拿起我的毛笔,蘸了墨。她把纸和笔都递给江澄。“你写。
”她看着江澄,一字一句地说。“写……写什么?”江澄有点懵。“写,大哥江澄,
借妹妹江泠安五百两银子。两个月后还。要是还不出来,就把城南那个最大的铺子,给我。
”江泠安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我惊得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了。城南那个铺子?
那可是江家祖上传下来的,位置最好的一个铺面!也是江澄名下唯一的,还能值点钱的东西!
江澄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妹妹,你……你开什么玩笑!那个铺子怎么能……”“不写,
就不借。”江泠安打断他,语气里没有一点波澜。她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
却像一把刀子,直戳江澄的要害。江澄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现在急需用钱,
那边的赌坊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还钱,就要剁他的手。五百两银子,和一只手,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他咬了咬牙,接过纸笔。“写就写!
我难道还会赖你这五百两银子不成!”他趴在桌上,刷刷刷地写下了一张字据。写完,
还赌气似的,重重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江泠安拿过字据,很仔细地看了看,
好像能看懂一样。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字据叠好,放进自己的袖子里。她走到我面前,
拉了拉我的袖子。“去拿钱。”我像个木偶一样,跟着她进了里屋。
她从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拿出五百两的银票,交给我。我拿着银票走出去,递给江澄。
江澄一把抢过去,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跑了。好像生怕我们反悔一样。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看着江泠安。她又蹲了下去,继续用树枝戳她的蚂蚁窝。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侧脸看起来那么无害。
可我的后背,却起了一层冷汗。两个月?我敢打赌,江澄绝对还不上这笔钱。
到那个时候……我不敢再想下去。我这个傻媳妇,她根本不是傻。她是在用最直接,
最“公平”的方式,挖了一个天大的坑。等着江澄自己跳进去。而从头到尾,
她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太可怕了。4.母亲的眼线,
和一堆豆子大舅哥江澄拿了钱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出现。岳母柳氏大概是知道了这件事,
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善,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不过她也没敢明着发作。
毕竟字据是江澄自己写的,手印是自己按的。理亏。但她不是个肯吃亏的主。明的不行,
她就来暗的。没过几天,她就笑眯眯地领了两个丫鬟到我们院里。“晋安啊,泠安啊,
你们看,你们这院子里就一个小丫头伺候,怎么够呢。
”“我特地给你们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一个叫春桃,一个叫夏荷。
”她指着身后那两个低着头的丫鬟。“以后就让她们贴身伺候泠安,你们也轻松些。
”我心里冷笑。说是伺候,其实就是派来监视我们的。想看看我们是不是藏了私房钱,
想摸清楚江泠安那笔嫁妆到底还剩下多少。我看向江泠安,想看她怎么应对。
出乎我意料的是,江泠安看到那两个新来的丫鬟,眼睛一亮,显得特别高兴。“好呀好呀!
”她拍着手,“人多,热闹!”柳氏显然也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接受了。她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这就对了嘛。那……就让她们留下吧,我先回去了。
”柳氏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春桃和夏荷,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这两个丫鬟,
一看就是柳氏的心腹,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她们打量着我们这个小院,
打量着我和江泠安,眼神里毫不掩饰轻视。大概觉得,
被派来伺候一个傻子和一个没地位的赘婿,是件很丢脸的事。“你们,”江泠安指着她们,
开口了,“过来。”春桃和夏荷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江泠安指着院子里的石桌。“坐。”两人又是一愣。哪有主子让下人跟自己同桌坐的道理?
“二小姐,这……不合规矩。”春桃小声说。“我让你们坐。”江泠安的语气还是糯糯的,
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两人只好战战兢兢地在石凳上坐了半个屁股。我站在一边,
好奇地看着。我倒想看看,我这位傻媳妇,要唱哪一出。江泠安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
她端出来一个大簸箕。簸箕里,装满了各种豆子。红豆,绿豆,黄豆,
黑豆……全都混在一起。她把簸箕“啪”地一声放在石桌上。春桃和夏荷都吓了一跳。
“你们,”江泠安指着那簸箕的豆子,很认真地对她们说,“把它们,分开。”“啊?
”春桃和夏荷都傻了。“红色的,放这个碗里。”江泠安指着一个空碗。“绿色的,
放这个碗里。”她又指着另一个。“黄色的……黑色的……”她一样一样地交代清楚。
“分不完,不准吃饭。”说完,她也不管那两个已经石化了的丫鬟。自己跑到院子角落,
继续看她的蚂蚁去了。春桃和夏荷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
她们是来当眼线的,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是来这里当苦力,分豆子的!可这是主子下的命令,
她们又不敢不听。两人只好苦着脸,伸出手,在那一大簸箕豆子里,一颗一颗地挑拣起来。
我看得叹为观止。这一招,真是绝了。既没有打骂她们,也没有把她们赶走。
而是给了她们一个最烦人,最磨人,最没有意义的活儿。让她们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偷听,
去窥探。而且,这事传到柳氏耳朵里,柳氏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家小姐就是个傻子啊,
她就是喜欢玩分豆子的游戏,有什么问题吗?你派来的丫鬟,不陪着主子玩,
难道还想上天不成?一连三天。春桃和夏荷每天的工作,就是分豆子。从早上睁开眼,
一直分到晚上看不见。手上都磨出了水泡。两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眼神里的机灵劲儿也全被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无可恋的呆滞。到了第四天早上。
我刚起床,就看见春桃和夏荷两个人,跪在院子当中。看到我出来,她们像是看到了救星,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我哭诉。“姑爷,求求您了,您跟二小姐说说,饶了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不想再分豆子了!”我还没说话,江泠安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跪着的两个人,歪了歪头,一脸不解。“你们怎么了?豆子不好玩吗?
”春桃和夏荷哭得更凶了。“好玩,太好玩了!我们玩不起了二小姐!
”“求您把我们退回去吧,我们宁愿去洗衣房洗一辈子衣服,也不想再分豆子了!
”江泠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她走到两个人面前,
很认真地说:“你们回去告诉我娘。”“就说,人太少了,不好玩。”“下次,
让她多派几个人来,一起玩。”春桃和夏荷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们看着江泠安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从此以后,我们这个小院,再也没有新丫鬟被派来过。
柳氏也再没提过这件事。我看着江泠安,她正蹲在地上,用手指头戳着一颗滚到地上的绿豆。
阳光下,她的手指白得像玉。我突然觉得,这座深宅大院,对别人来说,
可能是个吃人的牢笼。但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有点无聊的,
需要自己找点乐子的……游乐场。5.堂姐的挑衅,和一首打油诗江家的老太君,
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祖母,要过七十大寿了。这是江家的大事。整个府邸都忙碌了起来,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寿宴那天,宾客盈门。江家有头有脸的亲戚都来了。我作为赘婿,
自然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只能跟在江泠安身边,当个透明人。
江泠安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看起来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对周围的热闹好像没什么兴趣,手里攥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宴会进行到一半,
酒过三巡。一些夫人小姐们聚在一起,开始吟诗作对,附庸风雅。这时候,江泠安的堂姐,
江婉玉,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江婉玉是江家大房的嫡女,长得有几分姿色,也读过几天书,
向来眼高于顶。她最看不上的,就是江泠安这个傻子堂妹。以前没少欺负她。“哟,
这不是泠安妹妹吗?”江婉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集了过来。江泠安抬起头,嘴里还含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堂姐。
”江婉玉看着她那傻样,眼里的鄙夷更浓了。“妹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她故作亲切地拉起江泠安的手。“大家都在作诗呢,你也来作一首,给祖母祝祝寿,
怎么样?”这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寂静。谁不知道江泠安是个傻子,大字都不识几个,
还作诗?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她当众出丑吗?岳母柳氏的脸都白了,想上前阻止,
却被大房的夫人,也就是江婉玉的母亲,一个眼神给拦住了。显然,这是她们早就商量好的。
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一下我们二房。我心头火起,刚想站出来替江泠安解围。
江泠安却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别动。她看着江婉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呀。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傻子,竟然答应了?江婉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好!那妹妹就以‘寿’为题,作一首诗吧!”她把场子完全热了起来,等着看好戏。
江泠安放下了手里的桂花糕。她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她。
我也紧张地手心冒汗。只见江泠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她奶声奶气地念了起来。
“老太君,七十岁。”“……”全场鸦雀无声。这叫诗吗?这不就是大白话吗?
江婉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泠安好像完全没察觉到周围异样的气氛,她继续念。“吃饭用嘴,”“走路用腿。
”“……”已经有人开始低声窃笑了。这也太丢人了。柳氏的脸已经没法看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江婉玉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准备欣赏最后的“高潮”。
江泠安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君,念出了最后一句。“明年今天,还是一堆。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还……还是一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是在咒老太君明年就变成一堆白骨吗?!江婉玉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指着江泠安,厉声喝道:“江泠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诅咒祖母!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诅咒长辈,这在大家族里可是大罪!所有人都等着老太君发怒。
可主位上的老太君,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她看着江泠安,浑浊的眼睛里,
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光。江泠安被江婉玉吼得缩了缩脖子,一脸害怕。
她小声地辩解:“我……我没诅咒。”“我说的是……一堆福气,
一堆寿禄……”“年年都堆在一起……”她越说声音越小,看起来委屈极了。
这话……好像也能说得通?虽然牵强,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毕竟她是个傻子,用词不当,
情有可原。江婉玉还要再说什么,老太君突然抬了抬手。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老太君看着江泠安,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好,好。”她缓缓开口。“说得好。
”“吃饭用嘴,走路用腿。这话,实在。”“人啊,活到我这个岁数,就图个实实在在。
”“那些花团锦簇的诗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就泠安这几句大白话,我听着舒坦。
”她招了招手:“泠安,到祖母这里来。”江泠安听话地走了过去。老太君拉着她的手,
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通体翠绿的玉镯子,亲手给她戴上。“这个,赏你的。”全场哗然。
那可是老太君最喜欢的镯子,是当年宫里赏下来的贡品!多少孙女眼馋了多少年,
老太君都没松过口。今天,就因为一首不伦不类的打油诗,赏给了一个傻子?江婉玉的脸,
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精心策划的一场羞辱大戏,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看着江泠安手腕上那个绿得晃眼的镯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我看着这一切,
心里翻江倒海。江泠安真的是傻吗?她那首诗,真的是无心之失吗?“明年今天,还是一堆。
”这话,可以理解成诅咒,也可以理解成祝福。全看听的人,怎么想。老太君人老成精,
她怎么会听不出里面的双关含义?她之所以选择相信后者,并且重赏江泠安,
恐怕不是因为她真的喜欢这首诗。而是因为,她看穿了这场闹剧背后的勾心斗角。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敲打大房,同时,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这个傻孙女,她护着了。
而我的傻媳妇,江泠安,她只是用了一首最简单的打油诗,就四两拨千斤,不但化解了危机,
还给自己赢得了一把最硬的保护伞。我看着她戴着镯子,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啃起来的样子。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6.大舅哥的败露,
和一份“天价”账单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到了江澄该还钱的日子。那天,我跟江泠安正在院子里吃饭。江澄来了。
跟两个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比,现在的江澄,简直判若两人。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
脸色蜡黄,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他一进院子,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我和江泠安都吓了一跳。“妹妹,妹夫,我错了!”江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
“我不是人!我不该去赌!那五百两银子,全都输光了!”我心里一点也不意外。果然如此。
所谓的“做生意”,就是去赌钱。“现在赌坊的人天天追着我要债,说再不还钱,
就要我的命啊!”“妹妹,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他一边哭,
一边膝行到江泠安脚边,想去抱她的大腿。江泠安吓得赶紧往后缩,躲到我身后。
她探出个小脑袋,看着江澄,眼神里全是害怕和不解。“你的钱,输光了?”她小声问。
“是啊!全输光了!”江澄哭得更大声了。“那……那我的铺子呢?”江泠安又问。
江澄的哭声一顿。他抬起头,脸上满是哀求。“妹妹,那铺子是咱们江家的祖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