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意盎然的四月,樱花盛开的季节,S大空气里飘浮着的淡淡甜香,仿佛被樱花包围的童话仙境。校园里随处可见拍照打卡的学生,欢声笑语给这座百年学府注入勃勃生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学院略显陈旧的办公小楼。
三楼走廊尽头那间采光一般的办公室里,苏晚正对着电脑屏幕,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教案,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
午后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脸上未施粉黛,神情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怠,却更衬得她气质温婉柔和,像一株安静生长的含羞草。
“苏老师,教案都弄完了?”对面办公桌的王姐探过头问。王姐是系里的老资历,性格热心,也带点知识女性特有的细微打量。
“嗯,刚弄完。”苏晚笑了笑,笑容很浅,却足够真诚温柔。
“真快啊。不像我们教研室的小年轻,拖拖拉拉。”王姐感叹一句,随即压低了些声音,“哎,听说下午管院的傅院长要过来调研?阵仗不小啊,刘主任刚才还特意过来打招呼,让大家都精神点儿。”
“傅院长?”苏晚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她对行政领导层面的动态向来不敏感。
“傅承聿院长啊!咱们学校最年轻的那位!管院的巨头!”王姐语气夸张,带着几分谈论风云人物的兴奋,“啧啧,那可是个厉害人物,听说开会时眼神扫过来,能冻死人。待会儿开会,咱尽量往后坐,免得被提问答不上来,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苏晚闻言,只是温顺地点点头:“嗯,好。”
她对这位传说中的傅院长并无太多好奇,只觉得那是离自己无比遥远的存在。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眼前这一方办公桌,和心里那个更需要她倾注全部精力的小家。
手机屏幕亮起,是婆婆发来的语音消息。苏晚点开,老人略带抱怨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晚晚啊,磊磊又有点咳嗽了,早上吃的奶也吐了点儿。你几点能下班?家里备用药好像没了,记得买点回来。”
苏晚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儿子磊磊从小体质偏弱,换季时节尤其容易生病。她赶紧回复:“妈,我马上就去买药。下午有个会,开完就回来。您先多喂他点温水。”
回复完消息,她眉宇间那抹原本就存在的轻愁又加深了几分,像一层拂不开的薄雾。
王姐见状,了然地叹口气:“孩子又不舒服了?哎,你就是太操心。跟你家那位说了没?让他也多分担点。”
苏晚只是摇摇头,没多说什么。丈夫周峰在一家IT公司做项目经理,工作忙,应酬多,经常早出晚归。家里的事,孩子的事,他似乎总是习惯性地缺席。最初还会争吵抱怨,久而久之,苏晚也习惯了独自承担。说了又如何?多半换来一句“我又不是医生,告诉我有什么用”或者“你看着办就行”,徒增失落。
她看了眼时间,拿起钱包和手机,轻声对王姐说:“王姐,我出去买点药,很快回来。”
走出办公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晚快步走向校医院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儿子的病情、待会儿的会议、晚上要做的清淡辅食……琐碎的生活碎片填满了她的思绪,让她无暇他顾。
买好药回来,会议时间也快到了。她跟着同事们一起走向会议室,自觉地选择了后排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尽可能地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
她拿出笔记本,拧开笔帽,准备记录会议要点。姿态认真,却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近乎透明的边缘感。
这就是苏晚,S大文学院里一名平凡甚至有些“小透明”的女教师。资历普通,性格温顺甚至怯懦,不善于交际,也自觉没有耀眼的能力。她的世界重心早已倾斜于家庭,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她曾以为人生便是如此,择一人,守一城,终老一生。
然而,生活的琐碎重压、养育孩子的辛劳,尤其是丈夫日渐冷漠、缺乏沟通甚至时常挑剔的态度,早已让她的婚姻内里蛀空,亮起刺眼的红灯。只是她习惯了自我反思和忍耐,将一切不适归咎于自身做得不够好,仍固守着“从一而终”的传统信念,对潜在的危机浑然不觉。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像一颗尘埃,等待着会议的开始,等待着或许又会有些难熬、却必须度过的日常。
她并不知道,今天这个看似寻常的下午,将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在她平静无波的生活里,投下一颗足以改变一切轨迹的石子。
此刻的她,只是S大的小透明苏晚。而很快,她将成为另一个人眼中,唯一无法忽视的星辰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