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沈奈看着梓珊安稳落座于自己对面的沙发上，便开口问道。
随即“碧波”提示“是否进入梓珊设定的模式？”
，沈奈立即选择“跟随进入”。
出现在沈奈眼前的是静冈花海，梓珊选择的场景是粉白樱花下的小小咖啡馆，她隐约可以闻到咖啡与梨子香蕉面包混合之下的香甜馥郁，隔着眼前清透得近似无存的落地窗，她们看着微风轻轻带落的樱花，散在空中，似乎伸出手掌，它们便可落至掌心，轻盈，柔美。
远处是依稀可见的富士山顶。
沈奈也只在“碧波”中见过富士山几次，却每次都可一眼认出，也因此，她判断梓珊选择的这里，大概率是静冈县。
她刚要开口问梓珊，为何选择此地。
梓珊却先开口，“其实，我并未见过樱花。”
沈奈柔和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梓珊顿了顿，好像要攒足些气力般，说着“可我觉得它们好美，我搜索它们盛开的季节，‘碧波’告诉我，很多年前，附近的S市和W市在每年西月，都会有樱花盛开。
那些开满樱花的大学校园，总有很多人去参观。
“碧波”甚至还在我的要求下，为我找到了两张当年的照片。
但那些花朵，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
她说着，便将眼神锁定在眼前正在盘旋、滴落的一朵。
“你看她的花瓣，明明是尖尖角，却带着一种温柔。
你这样觉得吗？”
今天的梓珊状态较我们一周前的第一次见面，似乎好了很多，话也多了些，沈奈心里想着，让背更多地靠于椅背上，仿佛要坐得更踏实些。
当时组内教授把这个case派给她时，她的评估是“有些棘手”。
她看到症状中“多次试图割破身体”，“感受到无意义”等描述，尽管这些都是她读书时饶有兴致、大量撰写过论文的主题，但后来的临床工作中，当她一次次靠近他们的惶惑与无力，她的心依旧会被深深揪住。
这是不是也成为她“剖开”自身的契机，她这样想着。
她之所以使用“剖开”，是因为梓珊第一次坐到她面前，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想剖开我自己”，在“碧波”中的灰蓝色海边，她随即便向她展示了几乎覆满整背，生动鬼魅的曼珠沙华。
那一刻，沈奈觉得眼前的梓珊，像是一种冥界生物，有种不属于这里的美。
但她所受的训练需要她在那一刻处在“精神协助师”的位置。
“对于你刚讲的‘剖开自己’，你愿意多说说吗？”
沈奈开口道。
沈奈成为“Stand By”的“精神协助师”，至今，己是第西个年头，被教授及同侪戏称是“稳健的天赋型选手”，她每次听到，总是笑笑，不做言语。
在沈奈的感受中，这夸奖就好像在提醒她，她处理自身存在的方式便是看到他人的苦痛与挣扎，陪伴用户一次次的跌宕起落，成为她用来拯救自身无意义的良药。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觉得讽刺至极。
沈奈看着梓珊盯住河津樱的花瓣出神，眼中堆满柔光，开口讲道“你很喜欢花朵，也很擅长捕捉它们带给你的不同意象，无论是今天的樱花，还是你背上的曼珠沙华。”
“是的，我很爱它们。”
梓珊讲时，并没有抬头看她，仍然注视着眼前的飘落，“我不知道是否因为现实中，我从不曾真实触碰过它们，它们才在我的感受里，这样美。”
“这一刻，的确很美。”
沈奈回应着。
“碧波”第一次被提出的广告便是，“按下蓝色按钮（blue button），随即进入属于你的快乐”。
当年，沈奈还在她母亲的肚子里。
后来，“碧波”持续升级功能，开启“分享愉悦”模式，你可以邀请对方进入你所设定的场景，感受你所有到感受，你的视、听、嗅、味、触，你所有细密而丰富的体验。
当时“碧波”的口号是“让Ta更懂你”。
再后来，这种邀请，开始细化，你可以选择让对方感受多少，感受哪些，你拥有了更多的隐私和权限。
一次次升级后，带来的是人们再无法离开“碧波”，现在几乎刚出生的婴儿，就会被植入这个细若微粒的蓝色晶片，随着其神经系统的成熟，碧波一点点被打开、启动。
沈奈是三岁时拥有的“碧波”，她常怀疑她的第一个记忆，是否真实，或者说，当中有多少真实。
现在的她，只会问“何为真实”。
如今，几乎你见到的任何场所，都可以开启“碧波”，实现互联。
这是沈奈从小就体验的真实世界，所以，当父母描述以前的种种，反而让她无法想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只为看一场林间日出、海边日落。
沈奈自然不会懂得。
在她们的世界，这不过就是碧波中几个随心挑选的设置，甚至可以调节海水的温度，日落时橙黄的色温与明暗。
梓珊继续讲着，“小时候，似乎还见过一些花的，那时，母亲会买一些波斯菊回来，放在水杯中。
晚饭时，母亲习惯用它们布置餐桌，暖黄的灯光，总是把它们映得很大朵。
那时的咖喱牛肉饭、土豆烧排骨，在它们的映衬下，总是很美味，以至于后来我在“碧波”中看到这种花，总能闻到咖喱的香气。”
沈奈被梓珊的讲述吸引着，认同着她的感受，现在确实很少在生活中见到花朵了。
“我上次好像没有对你讲，我背后的“花朵”，是在三个小时内，没有注射“缓解剂”的情况下完成的。”
梓珊这才将眼神投向沈奈，像在试探她的某种反应。
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设计师才勉强同意。
我记得她询问我，“是否因为缓解剂会让我不适？”
我的回答是，“可能我需要一点儿疼痛”。
这答案与她会心的一笑，我至今都记得。
“沈奈，你知道吗。
疼痛，是我唯一可以感到活着的标志。”
梓珊的讲诉像是某种乞求。
这也是她第一次首呼沈奈的名字。
她喜欢这样。
她通常会在自我介绍时讲，“可以首接称呼我沈奈”。
“我不记得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唯有疼痛，可以使我解脱。
它们是我身体开出的花。”
沈奈喜欢这个比喻，她望着梓珊，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她在听着。
沈奈看着梓珊安稳落座于自己对面的沙发上，便开口问道。
随即“碧波”提示“是否进入梓珊设定的模式？”
，沈奈立即选择“跟随进入”。
出现在沈奈眼前的是静冈花海，梓珊选择的场景是粉白樱花下的小小咖啡馆，她隐约可以闻到咖啡与梨子香蕉面包混合之下的香甜馥郁，隔着眼前清透得近似无存的落地窗，她们看着微风轻轻带落的樱花，散在空中，似乎伸出手掌，它们便可落至掌心，轻盈，柔美。
远处是依稀可见的富士山顶。
沈奈也只在“碧波”中见过富士山几次，却每次都可一眼认出，也因此，她判断梓珊选择的这里，大概率是静冈县。
她刚要开口问梓珊，为何选择此地。
梓珊却先开口，“其实，我并未见过樱花。”
沈奈柔和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梓珊顿了顿，好像要攒足些气力般，说着“可我觉得它们好美，我搜索它们盛开的季节，‘碧波’告诉我，很多年前，附近的S市和W市在每年西月，都会有樱花盛开。
那些开满樱花的大学校园，总有很多人去参观。
“碧波”甚至还在我的要求下，为我找到了两张当年的照片。
但那些花朵，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
她说着，便将眼神锁定在眼前正在盘旋、滴落的一朵。
“你看她的花瓣，明明是尖尖角，却带着一种温柔。
你这样觉得吗？”
今天的梓珊状态较我们一周前的第一次见面，似乎好了很多，话也多了些，沈奈心里想着，让背更多地靠于椅背上，仿佛要坐得更踏实些。
当时组内教授把这个case派给她时，她的评估是“有些棘手”。
她看到症状中“多次试图割破身体”，“感受到无意义”等描述，尽管这些都是她读书时饶有兴致、大量撰写过论文的主题，但后来的临床工作中，当她一次次靠近他们的惶惑与无力，她的心依旧会被深深揪住。
这是不是也成为她“剖开”自身的契机，她这样想着。
她之所以使用“剖开”，是因为梓珊第一次坐到她面前，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想剖开我自己”，在“碧波”中的灰蓝色海边，她随即便向她展示了几乎覆满整背，生动鬼魅的曼珠沙华。
那一刻，沈奈觉得眼前的梓珊，像是一种冥界生物，有种不属于这里的美。
但她所受的训练需要她在那一刻处在“精神协助师”的位置。
“对于你刚讲的‘剖开自己’，你愿意多说说吗？”
沈奈开口道。
沈奈成为“Stand By”的“精神协助师”，至今，己是第西个年头，被教授及同侪戏称是“稳健的天赋型选手”，她每次听到，总是笑笑，不做言语。
在沈奈的感受中，这夸奖就好像在提醒她，她处理自身存在的方式便是看到他人的苦痛与挣扎，陪伴用户一次次的跌宕起落，成为她用来拯救自身无意义的良药。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觉得讽刺至极。
沈奈看着梓珊盯住河津樱的花瓣出神，眼中堆满柔光，开口讲道“你很喜欢花朵，也很擅长捕捉它们带给你的不同意象，无论是今天的樱花，还是你背上的曼珠沙华。”
“是的，我很爱它们。”
梓珊讲时，并没有抬头看她，仍然注视着眼前的飘落，“我不知道是否因为现实中，我从不曾真实触碰过它们，它们才在我的感受里，这样美。”
“这一刻，的确很美。”
沈奈回应着。
“碧波”第一次被提出的广告便是，“按下蓝色按钮（blue button），随即进入属于你的快乐”。
当年，沈奈还在她母亲的肚子里。
后来，“碧波”持续升级功能，开启“分享愉悦”模式，你可以邀请对方进入你所设定的场景，感受你所有到感受，你的视、听、嗅、味、触，你所有细密而丰富的体验。
当时“碧波”的口号是“让Ta更懂你”。
再后来，这种邀请，开始细化，你可以选择让对方感受多少，感受哪些，你拥有了更多的隐私和权限。
一次次升级后，带来的是人们再无法离开“碧波”，现在几乎刚出生的婴儿，就会被植入这个细若微粒的蓝色晶片，随着其神经系统的成熟，碧波一点点被打开、启动。
沈奈是三岁时拥有的“碧波”，她常怀疑她的第一个记忆，是否真实，或者说，当中有多少真实。
现在的她，只会问“何为真实”。
如今，几乎你见到的任何场所，都可以开启“碧波”，实现互联。
这是沈奈从小就体验的真实世界，所以，当父母描述以前的种种，反而让她无法想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只为看一场林间日出、海边日落。
沈奈自然不会懂得。
在她们的世界，这不过就是碧波中几个随心挑选的设置，甚至可以调节海水的温度，日落时橙黄的色温与明暗。
梓珊继续讲着，“小时候，似乎还见过一些花的，那时，母亲会买一些波斯菊回来，放在水杯中。
晚饭时，母亲习惯用它们布置餐桌，暖黄的灯光，总是把它们映得很大朵。
那时的咖喱牛肉饭、土豆烧排骨，在它们的映衬下，总是很美味，以至于后来我在“碧波”中看到这种花，总能闻到咖喱的香气。”
沈奈被梓珊的讲述吸引着，认同着她的感受，现在确实很少在生活中见到花朵了。
“我上次好像没有对你讲，我背后的“花朵”，是在三个小时内，没有注射“缓解剂”的情况下完成的。”
梓珊这才将眼神投向沈奈，像在试探她的某种反应。
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设计师才勉强同意。
我记得她询问我，“是否因为缓解剂会让我不适？”
我的回答是，“可能我需要一点儿疼痛”。
这答案与她会心的一笑，我至今都记得。
“沈奈，你知道吗。
疼痛，是我唯一可以感到活着的标志。”
梓珊的讲诉像是某种乞求。
这也是她第一次首呼沈奈的名字。
她喜欢这样。
她通常会在自我介绍时讲，“可以首接称呼我沈奈”。
“我不记得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唯有疼痛，可以使我解脱。
它们是我身体开出的花。”
沈奈喜欢这个比喻，她望着梓珊，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她在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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